公子这一生可谓是将对人心的计量达到了颠覆的地步,却唯独堪不破一个情字。他可以对任何人的心思洞若观火,唯独做不到的就是面对自己的内心。
他一直在试图逃避,拼命想找出她留在世上的任何蛛丝马迹。他在现实与虚妄之间努力拼接,想给自己一个完美的解释,最后却只能陷在自己的执念里,越陷越深。
从刚刚他失控地冲自己吼一定要保住卿莫鸢性命的时候,他看到他在自己的泥潭里不能自拔。他跟随他这么多年,他所有的反常,不过是因为一个女子。
而一路走來,南辰多次把脉,均无异常,也不知是毒下的太巧妙,还是古殁情受了谁的蒙蔽。
车马行走一天,却并未走出多少路程。
圣秋墨念着楚惜夕的身子,多次命令停车休息。只是楚惜夕始终不肯见他,也不说话,只通过丫鬟來传递话语。
那丫鬟是妙灵,是服侍楚惜夕的贴身侍女。古殁情本不欲将她指派出來,因她太过机敏,沒有当丫鬟的本分。但风夜煌说如此会惹人猜疑,毕竟楚惜夕都是她一手服侍。
说到后來,古殁情沒有再反对,只是派南辰严加监视。
第二天傍晚车马便歇在一间小客栈里,因为先锋说再往前走要越过一片荒原,沒有人家可以投宿。圣秋墨就决定在这里休整一番,争取一举越过荒原。
按照古殁情的说法,吟风楼并未对他的回城有所戒备,他此时若是偷袭,胜算便大了几分。何况自韶光和息命走后,吟风楼便再无可用之人。若不趁早报仇,待他们重整旗鼓,便又要白白耗费财力。
圣秋墨亲自熬了燕窝,想去看看楚惜夕怎么样了。可是敲了半天,也不见有人來开门。平常人绝不会睡的这样死,就算惜夕身子虚弱嗜睡些,那她的丫鬟难道也睡的不省人事么?
他心里一急,想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情吧,抬脚便要踹门。门却咯吱一声开了,卿莫鸢故意打了个哈欠道:“二师兄有事么?刚刚睡得沉了些。”
圣秋墨面露尴尬,举起手里的碗道:“惜夕,我为你熬了些燕窝,你快趁热喝了,这一路來辛苦你了,是我让你受苦了。”
卿莫鸢看着他一脸的诚挚,想起初见他时他俊洒飘逸的样子,虽有哀愁在眉,但晶亮的目光里仍是充满了希望与温暖。
许是和古殁情师出同门,他们的身上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但是相比较而言,古殁情沉稳冰冷,如昆仑山上不可研磨的玉石,自始至终都保持着刚强的本色;但圣秋墨却是典型的少年侠士,意气风发,如漫漫春风拂过山岗吹开新生的花朵。
他们相差,如冰火之别。但在一起,偏又如此和谐。
若不是家仇在身,这男子的目光中必定更加温煦,让人一见便倍感希望。
这些都是卿莫鸢对他的初始印象,但自从他入了沉谙城,见到了楚惜夕之后,整个人都像是变了,目光中带了消沉,笑容里也包含牵强。
她曾于深夜听见琴声幽咽,如恋人分别时的哭泣。也曾见他立于百尺高楼,大风席卷着他锦色的衣袍,他的目光穿越千山万水,却始终是迷茫无际。更曾见他于花园中舞剑,剑气森然,湛卢的精纯之气已然衰竭,传递出的却是主人迷乱的心绪和难以排遣的忧愁。
也许就在那一刻,她忽然体会到,古殁情的寂寞。
人总是要对比着才能看清自己所处的现实,仿佛是上天的故意安排,看着圣秋墨和楚惜夕,她就仿佛看到了古殁情和自己。
还好卿莫鸢只被这个想法纠结了半天,便极力将它压了下去。无论如何,古殁情都注定了,不会是她的良人。
清冷的瞳孔闪过一丝哀怜,卿莫鸢毫不犹豫地将燕窝接过去,在圣秋墨满脸的喜悦中将碗用力摔碎在地上,道:“我不喜欢吃燕窝,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以后不要再來打扰我了,我很累。”
“啪”的一声将门关上,卿莫鸢只能无奈地摇头。演戏就要演到底,这是古殁情告诉她的。况且,以楚惜夕的心性,也是不会轻易原谅圣秋墨的。
门外死寂般的沉默,随后响起一个沙哑的声音:“对不起,惜夕,这一路我都不会再打扰你了。”
脚步声离去,卿莫鸢松了口气。虽然有些残忍,但总归是为了他好。若是能让他趁早死了这份心,避免再陷在这情牢里,彻底地痛到清醒也是件好事。
但这种想法却只能想想而已。若是圣秋墨肯轻易放弃,这二十多年來早就另觅新欢了,何苦为了一个时日无多的女子卑躬屈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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