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葫芦回头看她,眼眶都红了,大火就要烧到小姐的手袖上了,“可是,小姐她——”
张凤仪扣着她的手腕,没动,“无碍。”她会没事的。
刚说完,面前的墙壁就轰隆一声,往旁边打开了一条小缝。葫芦面色一僵,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什么脸色来了。
张凤仪松开葫芦的手,按了按疲惫的额角,褶皱苍老的皮肤,跟着一松一松。
刘雨歆松开手,猛地退后一步,拍掉衣袖上的火苗,朝身后两人道,“跟上。”
从火势两旁,窜了出去。
葫芦看着墙上的大火,眼睛缩了下,但还是深吸一口气,跟着刘雨歆窜了出去。
张凤仪动作没有她们两人那么利索,但出去的时候,情况还好,只有身上沾了些火星。
刘雨歆将它扑灭了后,这才看到眼前的情况。
这里是条小巷子,被大火照得通明。
“葫芦,该怎么走?”
张凤仪常年待在老太君的身边,自然不会知道这府外的路线。
葫芦也不是常来,只能咬着唇艰涩道,“我也不知道。”她出府一般都是走正门的,这后门也就来过两三次,还都是帮衬着府中的其他丫鬟,将嗖水拿出来给收水的。
刘雨歆左右一对眼,直接朝右边走。
反正都不知道该怎么走,不如赌一把。
葫芦搀扶着张嬷嬷,一路跟上。
“什么人,站住。”
一声厉喝声,从后面传来,刘雨歆本能的僵住身子,随即脚底抹油,开跑。
葫芦,张凤仪想也没想的跟上。
身后两个穿着水红色的女子,持着剑飞身而上,一前一后,飞身拦住三人的去路。
刘雨歆脚跟往地上一顶,来个紧急刹车,在离对方利剑两公分的地方,骤然停下。
呼。
好险。
刘雨歆拍了拍胸脯,眼神不善的瞪着面前这女子。
那女子面色发冷,盯着刘雨歆等三人,喝道,“你们是什么人?”
葫芦拽着张凤仪的手臂,转头,身后这女子也持着剑冷冷的看着她。
咕咚
葫芦眼露惊恐,咽下一口口水。张凤仪比她淡然多,见惯了生死,如今还怕吗?
跟着这两丫头出来,也只是为了亲眼看着她的曾孙女能一路平安。
她便是死了也瞑目了。
刘雨歆伸手,两指夹住面前的剑尖,笑呵呵道,“你看我们像什么人?两个小丫头,一个老太婆。浑身这么狼狈,你说。我们能是什么人?”
那女子没想她胆敢伸手夹住她的剑端,视线在她们三人身上来回巡回。
三人面色乌黑,浑身狼狈,衣服上破开了好几个口子。
“你们是镇国公府里头的丫鬟婆子?”
这声音很冷,刘雨歆一点都不怀疑,她要是承认了,眼前这还能闻到一丝丝血腥味的剑端就朝她胸口上刺去了。
“看我们三个这模样,也知道是从镇国公府里头逃出来的。御林军已经进了镇国公府,看见主子抓主子,看见丫鬟婆子,下人也一并带回去。我们三个是乘乱跑从那墙头上的狗洞里头爬出来的。两位女侠,你们是来救主子们的吗?”
葫芦垂下头默不作声,耸动的双肩,哽咽的声音,全都在诉说着她们的不幸。
面前的女子脸色一沉,“我们是来取你们的狗命的。”说着扬起剑就朝要刘雨歆刺去。
刘雨歆目光一冷,整好了还击的准备,五指都拽成了拳头。
“姐姐,不可。”
另一个女子手持剑飞到刘雨歆面前,帮她将剑挡了下来,急急说道,“姐姐,镇国公府中的人都杀尽了,既然这三人逃了出来,我们便放她们一马吗。就当作是积阴德。”
那女子迟疑了下,“可是,二宫主,三宫主有令,格杀勿论。”
“姐姐且听我一言,今日我们杀了多少手无寸铁的丫鬟,家丁?既然二宫主,三宫主只下令将镇国公府里的人,格杀勿论。那此三人,已然出了镇国公府,我们便不可在徒增杀念。放她们一马吧。”
那女子还在犹疑,举起的剑没有放下。
上来劝慰的女子,便转身朝刘雨歆等人轻喝一声,“你们走吧,有多远走多远。别在回来了。”
刘雨歆看了她一眼,随即面露感激之色,朝两位女子道,“谢谢两位不杀之恩。”
转身,拉着葫芦和张凤仪,从她们面前走过,快速的朝前跑去。
那举着剑的女子狠狠的放下剑,瞪了同伴一眼,“你没听出来吗?她们显然知道我们要来杀她们的。你还拦着。”
“算了,就听我的,放过她们,走吧。”
“走,哼,往哪走。”
两人收了剑刚要离开,半空中就有三人飞身而下,立在她们面前。
水蓝色裙摆随风飘动。
两人惧是一惊,齐齐下跪行礼,“蓝香姐姐。”
为首的女子,面上戴了块水蓝色的面纱,朝身后两人做了个手势,“追上去,将那三人杀了。”
“是。”
两水蓝色女子点足飞身朝前追去。
跪在地上的两个女子,垂下头,手中的剑用力的握了握。
蓝香朝慢慢的朝她们走去,“红香,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罔顾宫主的命令,私自放人离开。”
被叫做红香的女子,便是刚刚为刘雨歆等人求情的女子,听着蓝香的话,将头垂得更低了。
“红香不敢,她们三人只是个丫鬟。”
蓝香女子却不听她的话,上前,剑过无声,血溅城墙,“宫主有令,心慈手软者,杀无赦——”
“唔——”
从跪着的两人中间闪过,地上的人来不及辩解,瞪大的瞳孔写着不甘。便已经歪着身子倒在了一旁。
剑光闪动,没有丝毫的血迹在上面逗留。而地上却只有两抹孤零零的水红色衣裙随风飘动。
蓝香扬了个嗜血的表情,将手中的剑放在唇瓣,舌尖一一舔—过。
双眼迸射出慑人的精光,“没有人能违抗宫主的命令,便是绝止宫的人,也不许。”
看也没看一眼地上倒下的尸体,身子如闪电般朝前头追去。
冷右飞身落到镇国公府前院,一半的御林军正在救火,杜威站在大堂前,面色发冷。
横七竖八的尸体,烧焦发臭的味道……
种种痕迹,让人欲作呕。
冷右皱紧眉头,就是这么一转眼的功夫,镇国公府便烧毁了一半……
指尖探出个小石子,精准的落到杜威的后脑勺上。
杜威一双虎目迸出骇人的目光,看到隐身处的冷右,这才缓和了下气息。
看了眼四周的御林军,抬脚往冷右的处走去。
“怎么样?”
杜威艰难的摇摇头,“来得太迟,暂时没找到活口。”
冷右脸色阴沉,整颗心脏像是给人揪住了,“这火不正常。”
杜威点头,看了眼周围被烧焦成大片灰烬的墙根,盆栽,水榭,还有屋子。冷声道,“剑枝上帮着火团,用的是油。”
所以才会烧得这么快,火势凶猛。
冷右左右看了眼,“放火的人呢?”
“没抓到,我来之前,有一半的御林军已经在镇国公府的附近,很多人都看到这场箭雨,是从地面八方射来的,位置也是经过精密计算的。等御林军赶来,火势太大,根本就进不去镇国公府。”
冷右没接话,周身的温度都冷了下来。
杜威又道,“这些尸体都还有温度,我在上面看到了剑痕,都是一剑毙命,而且是命剑锁喉。”
冷右猛地看向他,“你的意思是,在你来的这段时间,镇国公府里的人都是被杀的?”
杜威点头,“没错,我到了府外,还隐约能听到凄厉的叫喊声,只是等我等冒险冲进来,除了躺在地上的尸体,和空气中漂浮着血腥死沉的味道,在没有一个活口。”
冷右瞳孔一缩,“王妃,王妃在哪?”
杜威也是一惊,“王妃不是你带走了吗?”
冷右没时间跟他废话,“快,将御林军飞散搜索,一定要找到王妃——哪怕,哪怕是尸体。快。”
冷右几乎是用吼出来的,杜威转身就走,冲到正在扳着尸体,和正在救火的御林军。
“所有人听着,搜遍府中各个角落,有活口的全给带上来。就是阿猫阿狗,只要它还是活的,都不许放过。”
“是_”
刷刷刷的脚步声,凌乱沉重。
御林军分散开来,杜威也没闲着,直接进了西院。
冷右只觉得周身都是凉飕飕的,浑身冰凉,不敢直视对方的目光。
“王爷,是属下失职,请王爷责罚。”
萧锦天很狼狈,一身藏青色的长衫上,褶皱如酸菜叶子,俊朗刚毅的面容,如冰寒。眼眶下青丝显而易见。
站在冷右正对面,如孤傲余世。
“找过了?”
从北极吹来的寒风,意外的有股疲惫。冷右将头垂下两分,“还没有,杜威刚让御林军进行搜索。”
萧锦天没在回答,而是侧身,微仰头看着西院的方向。如今的镇国公府简直不堪入目。
在找不到之前的面貌。
寒风呼啸而来,明明烈日当空。冷右看了眼站在光圈下泛着七彩光芒的王爷,却只能透彻心寒的冷。
“下去吧。”
很久后,冷右才听到这句毫无感情的话。迟疑了下,还是转身离开。
从侧面,飞身进了西院。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他定要找到王妃。
杜威看着御林军将所有没被烧毁的尸体,都抬到了大堂前面的空地上。
萧锦天抬步往前走去。
杜威突然一惊,没想到成王会在此。忙给他行了礼,一旁的御林军也一同跪下,行礼。
萧锦天如一座雕象,站在尸体的前面,没让他们起身。锐利如鹰的目光,从地上的尸体,一一掠过。
杜威等人不敢造次,只得垂着头等着成王启声。
“其他的尸体?”
这里只有二十多具,镇国公府中的人,还远远不够这些。
杜威回道,“回成王,这些皆只是在前院中,未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其他几处的,还未一同抬出来。”
萧锦天移开目光。
杜威当即起身,让御林军动作迅速些,将其他四个院子,和后院中的尸体全给搬上来。
御林军动作整齐,利索。咚咚咚就朝后院跑去。
“回去复命吧。”
杜威猛地抬头看向成王,不确定道,“王爷,这——”
“具实以告。”
“……是。”
萧锦天走了,杜威的一颗心提着就没放下过,具实以告?他该如何具实以告?
现在找到的这些尸体中,全是侍卫,家丁和丫鬟。
没有一个主子——
主子?
杜威看了看脚旁的尸体,眼里闪过坚定。
“首领,找到了一头毛驴。”一个御林军神色狼狈,脸上灰头灰脸的,拉着一头小毛驴走到杜威的身前。
杜威侧身,看着这头受伤不浅的小毛驴,半晌没话,“……还真有个活物?”
小毛驴朝杜威虚弱的叫了声,它的头部,耳朵,腹部都在流着,身上的驴毛也有多处被烧伤的痕迹——
牵着小毛驴的御林军道,“这小毛驴也不知是聪明还是命好,那小棚子全都塌了,烧得光秃秃。这小毛驴被压在棚子一个小角落里,被大火烤了一刻钟,竟然也没要了它的命。”
杜威烦乱的打断他的话,让他将这头驴给拉下去,他现在哪还有空管什么毛驴,王妃是死是活,还没个着落。
更何况镇国公府之事闹得这么大,皇上那头他还得费些心思去应对——
来封府抓人。这下,封府免了,这抓人,更是无从做起。一堆的死人——
还抓什么抓!
冷右跟着萧锦天一齐离开,飞身落到镇国公府后门小巷子,径直走到一堵墙面前。
只盯着它看了许久后,脸上总算是有了笑意。
冷右大气不敢出。
“王爷?”可是有什么发现?
萧锦天冷着脸,面无表情的沿着小巷子继续往前走,只五十来米,就看到两具女子的尸体。
冷右率先上前,将这两具尸体翻过来,只看到脖颈上有一条很深的剑痕。
“应该是利剑所伤。”
萧锦天看了她们身上的衣裙一眼,飞快的朝前面的小巷子处跑去。
冷右随即起身,也顾不得这两个女子是被谁所杀,疾步跟上。
在说另一头,傅左,张远两人的破马车,一路晃到了城南大门前。
守门的官差还在打着哈欠,半眯着双眼,昏昏欲睡。
赶马车的两个侍卫小声嘀咕道,“还好,赶在了五皇子来之前——”
哒哒哒——
“皇上有令,今日封锁城门,由五皇子接令看守——”
一声声大喝声,如惊天炸雷,刚还在昏昏欲睡的官差,此刻瞪大了双眼,两眼狠狠的揉了揉,看到不远处一阵气势汹汹的马蹄声跑来。
皇上有令?五皇子?
脸色大变,忙摆手喝道,“快,快关城门——”
身后的十几个官差,跑到城门旁,咯吱咯吱,合力将城门给关了起来。
一群排着队的百姓,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弄得措手不及,各个张嘴囔囔着,骚动不安。
“怎么将城门关上了?我还得赶着出去接趟买卖呢——”
“就是啊,怎么关了城门了,俺这急着回去抱孩子呢俺,没给关城门的道理的啊,大过年的——”
“这都急着走亲戚,窜门啊,差爷,咋能关城门——”
“吁。”武大停下马车,瞪了眼刚说话的武二,“就你这乌鸦嘴,说什么来什么。”
武二挺直了脊背骨,看着武大,“我不说,它也得关。”
武大举起抓着马缰的手,还没来得及拍在他头上教训。傅左就掀开了车粱,“奶奶个熊的,老子来了就给关城门,都xx是个龟孙子。”
张远一把将他给拽了进来,严重警告他,“别惹事。看看在说。”
马车旁,一阵狼烟四起,尘土飞扬。数十匹黑马从身边呼啸而过,停在了城门十米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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