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位太医用手捏了一把泥土凑到鼻边闻了许久,自言自语地疑惑道:“怪了,这泥土怎么有股香味……”
“什么香味?”洛帝追问道。
太医苦苦回想着,终究被他想到了,“这味道甜蜜浓郁,仔细一捏泥土又有种油腻之感,似乎是女子所用的发油。”
“发油?”洛帝重复道,“太医可知这是产自哪里的发油?品别如何?”
“这……”太医为难地说道,“陛下,微臣对女子的发油实在知之甚少啊……”
“陛下,发油向来是由内务府所负责的。不如让奴才去将内务府总管找来,供陛下询问吧。”东海说道。
洛帝的表情是难得一见的肃穆,就连东海都从没有见过他对后宫的事情那样上心。从前的陛下,表面上对后宫嫔妃有所关怀,可是东海感觉得到,洛帝的内心其实是一种爱理不理的态度。但这一次婉嫔一事,令得洛帝如此看重,实在是一反常态。
洛帝点了点头,怒意蓄着没发,对东海吩咐道:“立刻将内务府总管叫来!”
在几位公公到沐风阁传来洛帝的诏令时,丹嫔正在寝殿中大发脾气。她本就极不满被冤枉成害婉嫔落水的黑手,就连自己宫中的奴才给自己梳个头,都慢吞吞,一点都不熟练。
由于禁足在沐风阁,丹嫔完全无法得知外面发生的一切,直到几位公公带着不友善的表情来到她面前传旨:
“传陛下口谕,婉嫔与小皇子昨夜离世,此事与丹嫔有莫大联系。请丹嫔速速前往戏园子。”
丹嫔听后,震惊与怀疑写满在脸上。婉嫔竟然死了,这怎么可能呢?!这么说来,自己不但被冤枉成一个妒妇,更是一个残害皇嗣的蛇蝎女子了!
恍惚之中,几个奴婢搀扶着仍处于震惊之中的丹嫔出门,朝着戏园子而去了。丹嫔被带到戏园子中一个前厅,跪在洛帝的面前。在她身后不远处,净雨隐忍哀恸的脸垂得低低地,身体因为强忍着悲伤而颤抖着。
厅中除了洛帝、丹嫔与净雨三人外,就只有几个太监、太医,看来洛帝是想要私下审讯。
只是偏厅寝室中的阮祺萱,早已离开了床榻,躲到了屏风后面,想要静听事态发展了。
“丹嫔,”坐在上首的洛帝面无表情地开口,“朕再问你一遍,昨日在池塘边,婉嫔是如何落水的!”
丹嫔看着洛帝的眼睛,越看心中越是充满着惊恐。洛帝虽是面无表情,可是他眼神之中的怒火给了丹嫔一种深深的窒息之感。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眼神,就像是对方能够洞悉自己所有的行为与想法,若自己不实话实说,眼神中的火焰就会将自己迅速烧成灰烬。
看来洛帝已经认定婉嫔落水是自己所为,但是此事确实与她无关,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承认。“陛下,嫔妾一直都是那个说法,嫔妾是无辜的!嫔妾只是伸出了手,都还没来得及触碰到婉嫔,婉嫔就已经朝前扑去!婉嫔落水真的与嫔妾没有半点关系呀!请陛下明察,切莫错信奸人,而冤枉好人啊!”
“按照你的说法,婉嫔不是你推倒,而是她自己要跌倒的?”洛帝提高了音量,“有哪个女子会愿意拿自己腹中的孩子来冒险,去嫁祸于人?!何况这次落水还令婉嫔自己也丧了命!”
丹嫔哀戚地替自己辩解道:“陛下,嫔妾并不是污蔑婉妹妹的人格。只是……陛下难道不觉得事有蹊跷吗?嫔妾根本没有理由去谋害婉嫔,更别说是大庭广众去推她了。只是婉嫔的这个侍女,口口声声说着是嫔妾亲手推了婉嫔。难道陛下宁可相信一个侍女的话,也不愿意相信嫔妾吗?”
“陛下,丹嫔娘娘,”净雨哭着磕了几个头,说,“净雨对婉嫔娘娘忠心耿耿,岂会有谋害婉嫔娘娘的心哪!虽然当时奴婢离丹嫔与婉嫔娘娘仍有两步之遥,但奴婢确确实实看见丹嫔娘娘伸出手后,婉嫔娘娘就跌倒了呀!若奴婢说了谎话,奴婢愿意遭受天打雷劈!”
“你这个贱婢究竟有何居心?!竟然当着陛下的面来污蔑本宫,冤枉本宫谋害婉嫔?!”丹嫔恨恨地骂道,此举却惹得洛帝更加不快了。
“丹嫔,看来你不看到证据是不会死心了。”洛帝冷冷地说道,看了一眼旁边的几个太监,“总管,将东西拿出来,给丹嫔娘娘好好看看!”
两位太监拿着托盘慢慢走到了丹嫔面前,洛帝指着托盘上的一个精致蓝瓷小瓶,对丹嫔道:“你可认得那是什么?”
丹嫔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小瓷瓶。那小瓷瓶是自己十分珍爱的一件瓷器,是父亲托人从市集上买回来赏玩的,里面装着的是父亲从夏丹商人那里买来的发油。由于瓷瓶与发油都十分得自己的欢心,丹嫔几乎每次出门都会带在身边,时不时地涂抹一下秀发,以保持头发光滑亮丽。
“那是嫔妾的发油,陛下怎会将它拿来?”丹嫔疑惑地问道。
洛帝却不紧不慢,“你且说说,这发油有何特别之处?”
丹嫔不知其中有什么深意,但仔细一想,这发油也许与婉嫔一事有关,否则陛下也不会问到特别之处了。“这发油并非本国出产,而是家父从夏丹买回来的。它的香味浓郁却不腻,而且用在头发上能让头发更加柔顺秀美。尽管宫中有内务府每月送来用品,但是嫔妾还是最心仪家父为自己买来的发油。”
“呵呵,”洛帝忽然冷笑了几声,听得丹嫔感到无名的寒风呼呼吹来。“将水缸带进来。”话音刚落,两位太监一起捧着一个小水缸出现在丹嫔的眼前,等水缸被放下,一阵幽幽的清香扑鼻而来。
丹嫔不解地看着洛帝,只听他说道:“托盘上的,是方才从你寝宫拿过来的发油。而水缸之中飘浮着的油脂,则是池塘边的泥土之中浸泡出来的。二者的香味,完全一样。”
什么?丹嫔再次震惊。她膝行到水缸的旁边,认真地闻着水缸中飘出的香味,确实与自己使用的发油一模一样。
“陛下,”丹嫔疑惑地问道,“这发油又有什么异常的吗?”
洛帝继续说道,“你的婢女告诉朕,这瓶发油是你一直随身带着的。而且昨夜你被禁足时起,这发油就一直在你寝宫。但是婉嫔落水的地上却出现了你使用的发油,你倒是告诉朕,这究竟是为什么?”
不可能,不可能的!为什么她会有一种被栽赃了的感觉?对!有人利用她这瓶发油,做了一个困局!有人利用她的发油,在婉嫔出事的地方制造了本不存在的证据,将她陷入了百口莫辩的境地!但是究竟是谁?!
“陛下,此物虽从夏丹而来,但是并不可能只有嫔妾一人在使用啊!嫔妾真的没有推婉嫔,嫔妾是被栽赃陷害了!”
“你还想要狡辩?”洛帝皱眉质问,“证据都已经在眼前了,你还矢口否认?!后宫之中对于生活用度最为讲究的只有你丹嫔!其余的人几乎都是使用内务府配给的物品!你说你是被栽赃的,试问还有何人会拥有和你一模一样的发油?又或是闯进了你密不透风的沐风阁去偷盗发油,栽赃之后再放回你的寝宫?”
丹嫔哭喊着申辩,“陛下!陛下!此事仍有蹊跷!若是背后之人一早就算计了嫔妾,早在嫔妾遇到婉嫔以前就已经偷走了发油倒在地上,来让婉嫔滑倒呢?那人既害死了婉嫔,肯定会竭尽全力让嫔妾成为替罪羊!而且嫔妾并不只有一瓶发油,还有一些就在库房之中!背后之人大可以偷偷地拿走嫔妾库房中的发油,去栽赃给嫔妾啊!”
洛帝静静地看了她好一会儿,十分失望地摇头,“丹嫔,没想到此刻的你还是不肯认罪。整个池塘,只有婉嫔落水处的泥土沾有发油。若真如你所言,背后之人又是如何提前知道婉嫔会在何处落水的?你所说的库房,你以为朕没有去检查过?发油的数量,一瓶不少。倒是你正在用的这一瓶,昨日早上才新开的,现在却无故少了一大半!”
丹嫔仿佛被判了死刑,无力地瘫软在地上。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所有的证据都对自己不利?可是自己真的没有害婉嫔啊!当时那一伸手不过是想确认婉嫔有没有骗自己,为什么会变成了自己害死了婉嫔和小皇子……
“不……不是我……我没有做过!若真的是我,我一定会承认,但是嫔妾确实是冤枉的啊!”丹嫔不死心地重复着,但是语言之中的无力之感让丹嫔自己更加无计可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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