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时辰之后,心情复杂的阮祺萱脚步匆忙地来到了穗禾斋。
这已经是她最快的速度了。当被禁足十余天的她突然看到东海出现在瑨华宫中,并且被告知应珙落水可能会滑胎时,她的大脑“嗡”地一下,连发髻都来不及梳就匆匆地赶到穗禾斋去。
“……陛下,婉嫔娘娘因为腹部受到凸石的重撞,加之不慎落入冰冷的池水之中使血气流畅不通,腹中的龙嗣……怕是……怕是保不住了……”一位老太医满头是汗,跪倒在洛帝面前将应珙的情况如实报出,并且为接下来洛帝的暴怒感到惶恐不安。
“保不住了?”洛帝英武的眉陡然皱着,“你身为太医,救死扶伤是你的指责,你竟然跟朕说龙嗣保不住了?!”
太医吓得全身伏地,“陛下,实在不是臣等无为。婉嫔娘娘身子本就娇弱,骤然落水,池水冰冷刺骨,才会导致龙嗣受损。如今婉嫔娘娘筋疲力尽昏了过去,臣这才敢来禀报陛下啊……”
洛帝面色肃穆,心烦得很,怎么好端端地婉嫔就滑胎了呢。“你方才说龙嗣受损?是何意?”
“回陛下,凸石的猛然撞击可能使龙嗣身体某部分存有缺陷,而且池水致使娘娘体内血气不畅,龙嗣难以呼吸。怕是,即便强行生了出来,也会与常人有异……”
“如此,你们传朕命令,先保住婉嫔吧。切记,莫要让婉嫔知道朕的旨意。”洛帝阴沉着脸,思索过后如是下旨。太医领旨匆匆赶到旁边的寝室去,却见荣贵人面目呆滞地立于屏风之后。
洛帝一回头,也发现了愣愣的阮祺萱。不过他并没有呼唤她,反倒是看向跪在一侧,极其不安的丹嫔。
“丹嫔,你倒是跟朕一五一十地说说,在池塘边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婉嫔会无故跌倒落水?!”洛帝沉闷的声音一字一句砸在丹嫔的心上,听得她头皮发麻。
丹嫔悄悄地看了那边寝室中早已昏过去的应珙一眼,心里暗暗骂了几句。今天这事情是针对着自己来的!只是没想到,婉嫔竟然为了陷害自己不惜牺牲龙嗣!但是自己与她的恩怨有这么深,到了牺牲自己孩子的地步吗?!
“陛下,嫔妾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当时妹妹只叫嫔妾帮她看一下后颈上的异样,但是嫔妾刚刚伸出手,还未碰到她,她便整个人摔倒了!嫔妾下意识地去拉妹妹,自己的手还受了伤,但是始终没能救到妹妹……”
丹嫔眼中含着泪,凄楚地诉说着当时的情形,一边说着一边还展示出自己手臂之上的割伤。当然,这只不过是婉嫔落水之后,丹嫔为了减少怀疑自己往石头上蹭的。
洛帝狐疑地打量着丹嫔,他深知这个女人善妒,会做出这些争风吃醋的事情毫不奇怪。“这么说,你是完全不清楚婉嫔为何突然摔倒了?但是当时只有你与婉嫔靠的最近,你说你不知道实情,朕不相信。”
“陛下,嫔妾知道自己最有嫌疑。但是嫔妾真的没有做任何伤害婉妹妹的事情啊,嫔妾还没有碰到婉妹妹呢!这件事情,嫔妾实在是有口难辩。如果真是嫔妾所为,嫔妾甘愿领罪。但嫔妾冤枉,万万不会成为替罪羔羊!”丹嫔十分激动地辩解着,眼神真挚非常,看得洛帝也不禁在想,莫非真的不是她?
说话间,听说了此事的芝嫔也已经赶到。芝嫔牵着三皇子永临与丹嫔并肩跪下,替丹嫔求情道:“陛下,丹妹妹不可能会推婉妹妹的。嫔妾是丹嫔的亲生姐姐,对于她的品性最是了解。而且自从三皇子来到嫔妾膝下,丹妹妹几乎每日都会来与三皇子玩耍,教他道理。试问一个如此爱惜孩子的人,又怎会加害怀有身孕的婉妹妹呢?!”
丹嫔泪眼模糊地看了芝嫔一眼,没想到在自己最百口莫辩的关头,平日最疼爱自己的太后没有出现,却是来了个自己整天嫌弃的芝嫔为自己说情。
听到这里,洛帝的神情稍稍有了动摇。
但是一阵凄厉的哭喊声从丹嫔身后传来,阮祺萱定睛一看,竟是满脸愤懑的净雨。
“陛下!奴婢都看见了,奴婢看见了丹嫔娘娘推了婉嫔娘娘!”净雨哭着膝行到洛帝的脚下,并伏下给洛帝不断磕头。“陛下!婉嫔娘娘一向与世无争,求陛下为婉嫔娘娘腹中的皇嗣讨回公道啊!”
丹嫔怔怔地望着声泪俱下的净雨,忽然想起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兴奋:“陛下!嫔妾想起来了!当时在婉嫔身边的并非只有嫔妾,还有婉嫔的侍女,就是她!在场的只有三个人,婉嫔落水,嫔妾没有推,那便是这个婢女了!”
洛帝定定地看着啜泣中的净雨,见她被丹嫔指证了,却不敢开口,于是问道:“你说你看见丹嫔推了婉嫔,且说说当时的情况。这个时候就不要分什么尊卑了,朕只要听真相。”
净雨切切地应了声“是”后,便徐徐地开始说道:“今日婉嫔说,想要出门走一走,于是奴婢便陪着出去了。走至池塘边,婉嫔说累了,奴婢就想扶着婉嫔去凉亭休息。这时正好瞧见丹嫔在不远处,婉嫔当时说,为了礼貌,必须要先上前请安。但是请安之后,丹嫔无论如何都要婉嫔先帮自己找玉镯,婉嫔拗不过,也就帮了。但是在找玉镯的时候,婉嫔突然叫了一下,大概是被什么虫子咬了。奴婢怕虫子有问题,便和婉嫔一起打算和丹嫔道别。但是丹嫔不信,总认为婉嫔在假装,就在丹嫔转到婉嫔身后查看伤口时,丹嫔就将婉嫔推了一把……”
“你分明是在胡说!我的手还没有碰到她呢!”丹嫔愤怒地指着净雨指责她是非不分,故意混淆视听。看来婉嫔真的是要设计自己了,怕陛下不信还叫自己的婢女出面指证?!
净雨显得很害怕,“陛下,奴婢可以发毒誓,奴婢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奴婢还记得婉嫔娘娘摔倒之后,丹嫔娘娘看向奴婢的眼神充满杀意。若不是婉嫔娘娘落水的动静太大,丹嫔娘娘说不定还会将奴婢一起杀害掉……”
洛帝身后的东海看着极力指证丹嫔的净雨,眼底滑过一些复杂的神色。
此时,寝室那边突然传来一声痛苦的叫喊。洛帝把眉一皱,大喝一声:“太医!”
太医听到传唤,马上就来到的洛帝的面前,只听洛帝问道:“太医,情况如何了?”
太医拱手回道:“陛下,婉嫔娘娘醒了。只是娘娘极力要求臣等保住皇嗣,臣等也深感为难……”
“你们还没有开始用药吗?”洛帝不想应珙听到,故意压低了声音。
太医也低声回答:“回陛下,由于皇嗣已基本成人形。若要保住娘娘,必须先将皇嗣引产,再给娘娘调理好身子了。”
洛帝徐徐叹气,最终还是点头:“还是先稳住她的情绪,将胎儿引产再说吧。”他转头看着丹嫔和净雨等人,“丹嫔有谋害皇嗣的嫌疑,先将其软禁宫中。至于婉嫔的婢女,禁足于穗禾斋,不得外出。”
丹嫔与净雨各执一词,孰是孰非实在难以定夺。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婉嫔啊,洛帝对东海使了一个眼色,东海便找来几个太监先将丹嫔和净雨各自带了回去。
厅内,阮祺萱还木讷地站在一旁,而牵着三皇子的芝嫔也因为担心婉嫔,仍然留了下来。洛帝见三皇子早已昏昏欲睡,便对芝嫔说道:“你先带着永临回去吧,婉嫔这里不会有事的。”
芝嫔看了看三皇子,又在看了看寝室那边应珙模糊的轮廓,最终福了福身,带着三皇子退下了。
恍惚之中,阮祺萱看见洛帝渐渐靠近:“今日的事,朕也很不高兴。但是婉嫔滑胎已成定局了。朕现在过去看看她,等太医忙完了,你便去看看她吧。”
阮祺萱失神地点头,洛帝安慰般地拍了拍她的肩头,往寝室而去。
“陛下……求你救救我们的孩子……陛下……”尽管腹中不断传来剧痛,应珙的意识之中还是想要保住自己腹中的孩子。但是她看到太医们脸上的神情,分明是在说她的孩儿命不久矣了。
洛帝牵起应珙冰凉的小手,眼中一片爱怜却有带着痛惜:“婉嫔,朕知道你舍不得这个孩子。只不过事已至此,太医们也都尽力而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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