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劝无果,唐磊依旧抱着必死的信念。阮祺萱却突然冷静了下来,淡漠地说着:“表舅,你别说了。你听我的,我们从长计议好吗?不要直接往刀口上冲过去。不就是要成为后妃吗?我答应洛帝便是了。之后,我以宫妃的身份暗中帮助你,只要你不要拿自己的性命来赌!我只有你这么一个亲人了,即便应齐是我生父,也没有比你更加亲近。我不想再让任何一个亲人离开我了!”
也许她这一生注定要这样坎坷,注定一切不能随心而活。但是只要保住表舅,她是什么身份又如何?只要表舅在,她担惊受怕的心便能够落下来,因为她知道这世上还有人会真心真意疼爱自己。可是表舅若是不在了,她的一颗心又该落到什么地方去呢?
唐磊断然拒绝道:“表舅不需要你的牺牲。这件事情,你不必参与。”
“表舅,”阮祺萱拦住正要走开的唐磊,神色坚韧,“你的仇更是我的杀母之仇,你怎可将我排除在外?不日洛帝就要回宫,等他回来,我估计就名正言顺住进瑨华宫了。表舅你只管做好你巫医的本分,其余的交给我。只是,你千万不要再有刺杀的念头了!”
唐磊望着阮祺萱宁为玉碎的悲壮,心中五味杂陈。最终他还是拗不过她,“祺萱,你若真的走这一步,这一生都无法回头了。你要想清楚!”
“不必再说了。时间差不多,我要先出去了。你记住,别冲动!”阮祺萱不欲多言,此事她已经下了决定,也不想要再更改了。她告别唐磊,心事重重地走出了厨房。
与唐磊见过面之后,阮祺萱就一直心不在焉地。班苏看见她如此,便知她心情不好,催促着让她回去好好休息。阮祺萱没有多话,辞别班苏之后,在彩菁的同行下朝瑨华宫而去。
路上彩菁看她脸色发白,忍不住问道:“姐姐,你这是怎么了?脸色那么差,是不是不舒服啊?”
阮祺萱用力挤出一个笑容,心里却仍在回想刚才的事情。她说道:“我没事,彩菁。我只是有些事情想不明白,我们安静地走吧,都别出声了。”
彩菁“哦”了一声,果然不再说话了。
阮祺萱静静地走着,内心却闪过许多过往。小时候,娘亲和表舅都十分疼惜自己,可是一日之间,娘亲死去,自己也跟表舅失散。如果没有洛帝和敷宗槿等人,她根本不需要承受流落时的各种痛苦经历。大家都是人,凭什么他们这些地位高的就有资格决定别人的生死?
至于敷宗槿,之前还是认为他谋害阮湘悠是有苦衷的。而且阮祺萱心中对他毕竟有着情分,说是说恩断义绝,到底念在他是自己喜欢的人,并没有对他怎么样。即便她想要报复,她一个小小奴婢也做不了什么。可是听红曼说来,敷宗槿所做的一切竟然是在为虎作伥,替洛帝卖命!他怎么能够被别人驱使着做这么阴毒的事情?!
阮祺萱默默想着,拳头不知不觉越攥越紧。她知道得越多,就越恨敷宗槿。从前对于敷宗槿的各种挣扎,也终于在今天消耗殆尽了。
两人回到瑨华宫中,萃茵一见阮祺萱脸色苍白,就赶紧让她回去歇息着。分别前,阮祺萱还看到萃茵嘴里念念有词,隐约听见是玮妃的父亲在行宫里面失足丧命了,陛下等人在两日后就回宫云云。可是阮祺萱根本没有心思去管,只觉得很累,眼皮很重,回到寝殿就立刻睡着了。
阮祺萱做了一个梦,梦见阮湘悠温婉地看着自己在庭院中与表舅玩耍。但是突然一道白光闪过,娘亲和表舅都不见了,低头一看,自己的布衣也变得破烂褴褛,手里还拿着一个刚刚偷来的馒头。她一回头,就看见卖馒头的那位大哥正拿着拳头粗的木棍追着自己,顿时吓得从梦中醒了过来。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伸手一摸自己的额头,原来在睡梦之中她就已经惊出一身冷汗。
回头看着殿中,殿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只有桌子上面的一碗米粥冒着热气。看看天色,外面大约已经到了就寝的时间,彩菁红曼她们估计都已经睡了。这米粥,想必是萃茵姑姑热了一遍又一遍放在这里,让阮祺萱随时醒来去吃的。
回想起刚才的噩梦,阮祺萱突然哭出声来。
原来她真的什么都没有了。而这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些自以为高贵的人造成的。可是凭什么他们自生来就注定拥有一切?还敢擅自拆散他人的家庭?她不懂,真的不懂。谁说天子威严不可侵犯?流浪那几年她算是看明白了,在饥饿、寒冷面前,什么身份都没有用。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洛帝的命又有什么珍贵的?
被恨意滋养生出的藤蔓,在不知不觉中,悄无声息地缠绕住了她本不温暖的心。
就在阮祺萱出神之际,窗户那边却传来了一些响动。想起前些天湘妃遇险,阮祺萱警惕起来,抄起桌子上面的刀向窗户的方向而去。
只见窗户边上,有一个身穿黑衣的高大人影,正在轻手轻脚地将窗户关上。阮祺萱悄悄走进,抬起刀子就用力往黑衣人刺去。
黑衣人有武功底子,不仅敏锐地察觉到阮祺萱的动作,还十分敏捷地反身定住了阮祺萱拿着刀的手腕。定睛一看,那人竟是敷宗槿。可是此时他完全没有穿平日里的贵族服饰,反而非常简洁地穿着黑色平服,眼中带着诧异。
“祺萱,是我。”敷宗槿将刀子慢慢地从阮祺萱手上推出,随意就放在了一旁。
阮祺萱定定地望着他,眼眸里面是死水一样的平静,不起一丝一毫的波澜,更不带一丁点的温度。她想着大概是红曼帮他这样来见自己,不禁冷笑道:“你来做什么?”
敷宗槿收起警备,深情而殷切地看着她,道:“如果此刻我告诉你,宫门之外有一辆马车,将会驶向一个人烟稀少的小岛。你愿意跟我走吗?”
阮祺萱看着他认真的脸,一阵恍惚,“你,愿意舍弃你的一切?”
“这二十多年,我一直在为了维护敷氏一族还有我母亲的名誉而活。这一次,我想为我自己活一次。我想带着我心爱的女子,离开朝堂,去一个淳朴的地方,过简单幸福的生活。”敷宗槿的眼神无比真挚,让人见之动容。
“你愿意放弃,”可是阮祺萱在注视他良久之后,带着一些怜悯说道,“可我不愿意。”
敷宗槿怔住了,他不知道今天阮祺萱的转变,以为她还在生他的气,正想继续往下说,却被阮祺萱率先开口。
“我即将要成为后妃,拥有荣华富贵了。你不过是个小小景锐侯,还说要离开朝堂。你什么都给不了我,凭什么叫我离开?”
阮祺萱的这一番质问,让敷宗槿更加诧异惊奇。在他眼中,阮祺萱根本不是一个追求荣华富贵的人。一直以来他们都是心意相通,他知道阮祺萱拥护什么反对什么。可是今天,敷宗槿真的看不懂阮祺萱的心了。
“你真的要做陛下的后妃……”敷宗槿怔怔地望着她,“你……你喜欢陛下?”
“我不喜欢,但是这与我成为后妃没有冲突。”
敷宗槿一时反应不过来,稍显窘迫,祺萱想必是因为生自己的气,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反应。可是经过红曼的劝说,他已经想通了,他已经决定和阮祺萱远走高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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