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仿佛没有听见这种露骨的羞辱,脑中尽是那一本本厚厚医册中的内容。
他收藏有三本巫医医册,那是他逝去的爱人临终前赠送给他的。医册的作者是他爱人的祖母,五十年前著名的女神医钟晓。当年钟晓的同门师弟研究出一种技术,可以将互不相干的两个人的脸皮对换。但是被换脸的人因为提前服下含有剧毒,以维持肉身不腐的毒药,必死无疑。
由于这种技术太过邪恶、极不人道,钟晓将师弟的研究成果付之一炬,仅仅在自己的行医手札里面提及过。唐磊清楚地记得医册中写到,被换脸者提前服下奇药,三日后会突然死去,就像得了大病一样,以降低其他人的怀疑。医册中所记载的内容,几乎都与阮湘悠死前一致!
这便能够解释阮湘悠的尸身为何会无故失踪了。但是这毕竟是猜测,这样的换脸技术是否存在还不确定。于是,唐磊振作精神,重新找到救过自己的那位大夫,与那位大夫一起在深山研究巫医医术许多年。直至一次偶然被他查出,掌握换脸技术的一位鬼医来自孟康。
借助大夫的帮助,唐磊依着鬼医的线索往下查,最后竟然发现,阮湘悠的死似乎与孟康的景锐侯敷宗槿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湘悠,我与祺萱终于重聚了。虽女大十八变,但是她的容貌长得越来越像你了。”
唐磊紧紧攥着那枚玉佩,望向窗外,浮云清风,“她虽长成,但依然只是个孩子。湘悠,你的仇,就由我来替你报,我不会让祺萱牵涉其中的。每一个有参与谋害你的人,我唐惜伦都会让他们生不如死!”
玉佩硌在唐磊的手心,与手掌骨头用力地碰撞。唐磊面色阴冷,手中传来阵痛,但却似乎浑然不觉。
一阵幽冷的女声忽而从身后传来,令唐磊浑身一震。“我娘……为什么要替我娘报仇……”
唐磊猛然转身,却见本已走远的阮祺萱立在门边,周身像是笼罩着冰寒,正冷眼望着自己。她的眸子里似乎有着某些不寻常的光芒,闪烁着危险与阴暗,一波一波地刺激着他。
“祺萱?你怎么回来了……”唐磊大惊失色,一瞥,望见不远处茶几上的几副安胎药,显然是曾经被人无意遗失在那个地方的。
阮祺萱眼神冰冷,如同地狱中的勾魂使者一般朝唐磊逼近,“为什么说有人谋害了我娘,她不是因病去世的吗?”
重遇唐磊,阮祺萱喜不自胜,内心雀跃无比,以致离去的时候都忘记了拿上刚从太医院取来的安胎药。等到好不容易想起来,阮祺萱为自己的冒失觉得好笑。可是就是这遗漏了药的行为,却让她听到了阮湘悠的死亡真相。
唐磊看着她,十分惴惴不安。虽说纸包不住火,但是他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那么快就让阮祺萱发现了这件事情。他心下懊恼了起来,但当下,最要紧的是好好想想该怎样对阮祺萱解释!
“……祺萱,你误会了。湘悠确实是病逝的,不过湘悠是因为孟康的难民才染病,所以……”唐磊临时编了一个谎言,并在脑海中细细想好后续怎样解释,只盼阮祺萱不再追问。
可是阮祺萱经历这么多,怎么会还分辨不清谎言呢?她冷笑道:“表舅,我尊敬你,但是你要把我当成三岁小孩子吗。若事情真像你说得这样简单,刚才你对着玉佩说话的时候,那副神态就不会那样怨怼与愤怒。而且,你手上拿着的玉佩分明是娘的,但它却一片焦黑,必然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变故!”
唐磊沉默不语,悄悄用衣袖盖住了玉佩。自己更是背过身去,避免接触阮祺萱的目光。
阮祺萱上前一步,“表舅,你可以选择继续隐瞒,但是祺萱会用自己的能力去调查此事,不查清楚誓不罢休。表舅,你真的不愿意告诉我吗?”
唐磊蹙眉长叹,又看了看掌心中那枚静静躺着的玉佩,心中五味杂陈,感慨万千。良久,他轻轻垂下手,转过身淡然道:“罢了。这也许就是天意,冥冥之中竟让你遗落了安胎药在此。好,既然注定瞒不住,表舅就全部告诉你。”
唐磊开口,用着略带磁性的嗓音将一切缓缓道来。阮湘悠死后出现了何种异样,自己又发现了什么内情,他事无巨细地全部告诉了阮祺萱。原本强装镇定的阮祺萱渐渐地颤抖起来,这匪夷所思,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竟然发生在自己的母亲身上。
泪水在阮祺萱的眼眶中打转,她再也压捺不住了,放声问道:“所以说,娘她根本不是病死,而是被敷宗槿谋害的?”
唐磊叹道:“当年琦朱公主意外毁容,孟康正值动乱之期。随后敷宗槿就不知为何出现在了夏丹,也许是因为某种交易。你娘虽有美貌,但是常年居住乡野,并不显眼。琦朱公主或许就是看上了这一点,才会派让敷宗槿带着鬼医遥昌子来设计害死湘悠。湘悠本就命苦,孰料就连死,也是遭人毒手!”
阮祺萱掉着眼泪,不停地摇头。她不愿意去接受这个事实,自己如此亲近如此信任的敷宗槿竟然害死了母亲。回想起两人在储秀宫第一次见面时候的情景,敷宗槿第一眼看见自己时的震惊,还有被带去审问时的几句质问,这些不都是一一印证了吗?
她早该想到的,否则素未谋面的两个人,敷宗槿为何能有那样的反应。但是,但是为何偏偏是他?为何偏偏是阿景?!
如果是旁人,她还可以拼了这条命去报仇雪恨。但为何是敷宗槿?原来这段时间他对自己的关怀备至,只是想要弥补过去的伤害,以此减轻他内心的愧疚!
白鹭洲的多次交谈,凤伊宫旁的苦苦相劝,红荼居中的玩笑打闹,这些都只是阿景,不,敷宗槿为了让自己良心好过一些的补偿而已。她以为敷宗槿真的对自己有些情分,现在看来,只不过是同情罢了。
就在阮祺萱身在太医院典籍室听唐磊诉说阮湘悠之死的时候,一辆华贵的轿子稳稳地行走在长道之上,往穗禾斋方向而去。轻妙的罗帐之内,隐约有两个一大一小的人影。隔着纱帐望进去,两个女子五官精致,神采飞扬,引人遐想无比。
孟绮霞半个人倚靠在玮妃的身上,一张小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她娇声埋怨道:“长姐,人家今天好不容易在太后那儿见不到谢雪臣那个贱人,这么高兴,你干嘛非要拉着我去见谢雪臣的表妹呢?!”
玮妃微微拉开一个笑容,温柔地看了她一眼,“怎么,温硕郡主又惹怒你了?”
孟绮霞眼中满是不屑,若是谢雪臣此刻在她面前,她恨不得上去挠她的脸。“哼,我就是不喜欢她,整天在太后身边花言巧语地。我看见了都嫌烦!”
玮妃不动声色地瞄了她一眼,嘴角边挂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厌恶,嘴上还是温和地道:“温硕郡主能够伺候在太后身边,自然是有她的能耐的……”
玮妃看着眼前这个貌似乖巧的小妹,心中却生出无限的鄙夷。无他,只因孟绮霞的母亲是鹊巢鸠占,本来属于玮妃母亲的主母位置竟被孟绮霞的母亲杜氏生生夺去。若不是因为玮妃入了宫,只怕玮妃和她的胞弟孟旭凡还要遭到杜氏的迫害。
而这个孟家最小的女儿,一直自视过高,从小呼风唤雨任性妄为。再加上她懂得讨太后的欢心,在孟康的贵女圈中她是出了名的不好惹。见到被太后封为异姓郡主的谢雪臣,孟绮霞更是非常不服气,认为对方不可能比她完美,定是耍手段欺骗太后才得来了郡主之位。
孟绮霞不悦地瞪着玮妃,即便对方是妃嫔,她也认为自己作为最年幼的妹妹,玮妃必须迁就着。“长姐,你怎么每一次都帮着那谢雪臣说话。她有能耐,难道你妹妹我就不好了吗?”
玮妃虽对她如此明显的恃宠而骄不满,但是仍将怒气压下。现在还不是对她严厉的时候,若她不这样跋扈,只怕计划还进行不下去呢。玮妃满脸宠爱,赔笑着哄到:“绮霞当然很好啦,只不过,太后虽喜欢温硕郡主,但也并不是不喜欢绮霞你呀。”
孟绮霞轻蔑地一哼:“反正我就是看不惯她,她算什么呀。我好歹也是孟家的嫡女,孟康的贵女呢!竟然被一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郡主一直抢走风头,这口气,绮霞是万万咽不下的!现如今,长姐你还要带着我去见什么婉嫔,那不是和谢雪臣一样的货色吗?长姐你怎么就不心疼一下我这个妹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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