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厢,阮祺萱正在穗禾斋寝殿之中陪着应珙看书。应珙轻轻地皱起了眉,身体放松了下来,托着书籍的手不自觉地放到了腿上。
见她停了下来,阮祺萱马上就到旁边的桌子上倒了一杯热茶,递到了应珙面前。“若是累了就早些休息吧,晚上光线本来就不好,你现在可是将要做母亲的人了,哪能如此操劳?”
应珙莞尔一笑,接过阮祺萱的茶,才道:“我只是想着,多读些书,陶冶性情,人不容易急躁,这样对胎儿也是好的嘛。”
阮祺萱忍不住笑道:“你有什么好急躁的呀!现在你怀着身孕,几乎谁都迁就着你,哪里有什么好烦恼的!”
应珙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当阮祺萱再看的时候,那一抹不自然已经消失不见了。
“要烦恼的可多了。虽然还只是两个月不到,可孩子的未来我总要想吧。孩子是男是女,应该如何教育,这可麻烦着呢。”应珙微笑着,笑脸温柔而和煦。
阮祺萱慢慢地拿过她手里的书,道:“这些事情也该等上八个月才操心哪。现在你只要好好休息,让孩子健健康康地从你肚子里出来就好了。”
应珙点了点头,忽而又想起了什么:“对了,今天本打算给陛下的甜汤还在小厨房呢。陛下估计是没得空过来,在忙着处理文件。我得把甜汤给他送过去。”
说着应珙便要起身去小厨房了,可阮祺萱见她明明都累了还在强撑的样子,便拉着她道:“好了,你先去休息,我去送甜汤吧。天都黑了,你怀着身孕怎么能到处跑呢。这事就交给我,你现在就去睡觉,养好精神。”
应珙拗不过她,只好点头应承了。
于是阮祺萱便拿着食盒,披着月色从穗禾斋出发到清明殿去。其实这是她第一次去天子办公的地方,身边又没有同行的人,内心稍稍有些紧张。但不久后她便自己调整了过来,这些年她什么都经历过了,自然没有会怯场的道理。
去到清明殿之外,东海正守在了外头。东海一见到阮祺萱,便恭顺地笑了。这位可是当今的大红人婉贵人身边的大丫头,他秉着一贯的为人方式,自然是谁都不想得罪的。
“祺萱姑娘,这么晚了可是有什么事情?”东海礼貌地给她打招呼,平和的态度让人不得不心生好感。也难怪东海能够从一个小太监,慢慢攀升到了御前的位置。
阮祺萱对他礼貌地笑着,道:“东海公公,婉贵人吩咐奴婢来给陛下送吃食的。这陛下一天都在这儿处理公事,婉贵人也是担心陛下太过劳累,所以送上一些甜汤。还望公公代为通传。”
东海点点头,满脸笑容。这洛帝确实已经在清明殿里处理公事一整天了,也不叫人送膳食进去,想必已经劳累了。于是东海叫阮祺萱稍等一下,自己进去通传。
东海没进去很久,出来的时候笑容越发地恭敬了。在他的引路之下,阮祺萱踏入了这个神圣的大殿。除了朝堂,这里便是控制着天下万事如何进展的地方。
阮祺萱小心地捧着食盒走进了清明殿,通过了三道大门才见到洛帝。她低着头,行了大礼以后,洛帝便让她平身。一抬头,发现了洛帝温煦的微笑。
“陛下,婉贵人担心陛下批阅奏章疲惫,于是命奴婢送来甜汤。”阮祺萱并没有在意洛帝那不合常理的微笑,低着头一字一句地大声说道。
洛帝点点头,指了指身旁的全总管说:“你把食物交给全总管便好。”
全祥德迈着沉稳的步子上前接过食盒,眼睛却丝毫没有瞥向阮祺萱一眼,就向洛帝屈屈身以后出去检验食物了。对于他的冷淡,阮祺萱也不觉得奇怪,这皇宫里面的每一个人都是这样难以捉摸的。
甜汤送完,应珙的话也转达了。阮祺萱自知政事重地,自己一个奴才不便久留,便弯腰请旨告退,却被洛帝突然说话打断了她的动作。
“正好祺萱你来了,朕批阅了一天的奏章,有些心烦,有个问题朕想听听你的意见。”洛帝舒了一口气,将自己面前的奏折拨到一边去,然后淡淡地开口,带着一些期许看着阮祺萱。
阮祺萱尴尬地干笑几声,她就是一个奴才,哪里能够在国事上置喙,更别说是说出自己的看法了。于是便婉拒道:“陛下,奴婢身份低微,目光短浅,怎么敢评论陛下的政务呢?”
洛帝挑眉,不以为然地笑道:“朕可不觉得你目光短浅,”他站起身来,拿过案几上的两指粗的玉石珠来把玩着活动手部,“何况这也不是什么要紧的政务,只是一个故事,朕想听听你作为局外人的看法罢了!”
洛帝一双幽深的眼睛轻轻掠过伫立在殿中的阮祺萱,她虽然低着头,僵直了身子,但是那低垂的眸子之中并不见慌乱之色。洛帝不着痕迹地勾起了嘴角。
不等她答应,洛帝便开始说起他的问题:“有一位恶霸官员,他自恃背后有着靠山便行凶逞恶。一次被外地一个清官告上了御前,说他滥杀百姓。可是那个地方的衙门却说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过。最终双方各执一词,争执不下。你认为,此事应如何应对?”
此时的阮祺萱内心有着忐忑,不知道该说还是装作不知道的好。这虽然并不能算是政务,但是她一个小奴婢在天子面前若是口不择言,必将惹祸上身。只是洛帝刚才都这样说了,她再拒绝又有可能会触怒洛帝。
内心各种想法翻来覆去,为保证洛帝不会怪罪,最终还是道:“陛下也知道奴婢的学识上不得什么大场面,若是说得不好,请陛下不要怪罪。”
洛帝识破了她的意图,没好气地笑了,“这自然不会,朕此处听完此处就忘了,你放心说就是。”
这个丫头还真是一点亏都不愿意吃,这份狡黠像极了君芙。回忆突然涌现在了洛帝的心头,原来沈君芙的一颦一笑早已在他的心里烙下了深深的印记,以至于自己午夜梦回,还会因为那种失去她的心碎而几乎无法呼吸。
洛帝的嘴角带上了几分涩意,看得阮祺萱有些困惑。她定定神,这才堪堪说道:“恶霸有靠山,说明他有着事后掩饰的能耐,但衙门却说并无此案,若是真是恶霸所为,想必早就有人处理了死者的尸体,并安抚了死者的家人。否则百姓不会甘愿受这种人的欺凌。
“至于那位清官,也不是没有说谎的可能。清官自己清高,但不代表他不会为了家人铤而走险一次。更有甚者,是表面上伪装出来的清官。前些日子,秦平郡那位张泉大人不正是后者么。”
洛帝赞赏地看着阮祺萱,摊了一下手示意她往下说。
阮祺萱清清嗓子,继续道:“可不管是何人在说谎,若奴婢是有权力者,奴婢都会暗中想方设法将罪名归咎到恶霸身上,从而趁机惩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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