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贵嫔谦逊地屈膝回答道:“是。”
两人又再聊了几句之后,玮妃便说身体不适回到寝殿去休息了。庆贵嫔见宜丰去了学堂,自己也不好久留,于是隔着两层的玛瑙石坠帘向寝殿内的玮妃拜安后,迈步走出了绣实宫。
走出了绣实宫以后,因为早上婉美人的事情,宫道上少有人走动,估计是都呆在自己宫中细想今早发生的一幕了。
从绣实宫出来开始,庆贵嫔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连脚步都走得沉重。侍女露水看着主子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便问道:“贵嫔,是因为没有见到宜丰公主,你不高兴吗?”
庆贵嫔闻言回头看了看露水,看到她瞪着圆圆的眼睛,疑惑不解的样子,用力地扯开一个微笑。
露水年龄不大,生得脸蛋圆圆的,甚是可爱。她单纯开朗,对庆贵嫔尽心服侍,很得庆贵嫔的欢心。也许是心思复杂的人比较羡慕单纯的人,庆贵嫔看到头脑简单的露水不但不觉得她蠢笨,还觉得她天真可爱。不知不觉,露水在庆贵嫔身边也有两年时光了。
露水看着庆贵嫔脸上挂着的那个似是而非的微笑,更是不解了。但是见庆贵嫔微笑过后又继续拧着眉头,心不在焉地,也就不再多嘴追问下去了。
贵嫔已经七天未见宜丰公主了,想必非常挂念吧,露水心里如是想着,转瞬又去思考等下应该给贵嫔做什么美味的糕点去了。
而庆贵嫔的头脑里却有无数个念头在闪动。今日她还是没有见到宜丰,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变胖或者变瘦。宜丰学了新的字词,可是她却不能时刻呆在她的身边看她写字念词。
现在的宜丰,她庆贵嫔的亲生女儿,竟然要喊别的女人做母妃了!而这都是因为玮妃!为了掌握自己,玮妃居然拿宜丰来逼自己就范!多少个夜晚,她都梦到宜丰哭闹的样子,半夜醒来心里难受得像被刀子剜走一块肉一样!宜丰刚刚被送过去的时候,还会哭着闹着要跟自己住在一起,可是现在呢,宜丰俨然已经把玮妃当做自己的亲娘了!
庆贵嫔的眼眸中泛起了一阵浓浓的水雾,鼻头有些微微泛红。她轻轻地仰起头,将即将溢出的泪水硬生生地倒流回去。
对于玮妃,她觉得很矛盾。玮妃虽然让她骨肉分离,可是玮妃却给了宜丰她不能给的一切,这可不是假的。然而她却不希望玮妃好,多少次她都想要玮妃倒台,这样宜丰就能回到自己身边了!但是若是玮妃倒台了,她们母女又能好到哪里去呢?湘妃一直在盯着她们,一直在找机会报复自己。当年她背叛了湘妃成为了洛帝的女人,确实是对不起湘妃的,但是她只是为了宜丰的前程,这何错之有?!
今天早上婉美人的事情,玮妃真的有那么糊涂么?婉美人的存在明显是对玮妃百利而无一害的,玮妃却还这么明目张胆用自己身边的人去给她设陷阱,即使白芍是湘妃的人,这样做也是太冒险了。
她越来越看不懂玮妃了,虽然玮妃很多事情都征求她的意见,但是玮妃其实是个很精明的人,她不相信玮妃看不出来婉美人能带来的好处。只是玮妃明明知道却依然这样做,是想达到什么样的目的呢?
还有洛帝,他近几日对舒贵人的宠爱已经让整个后宫颇有微词了。洛帝一向在平衡各方权势的方面做得很好,现在却完全倒向舒贵人……
庆贵嫔感到有些头晕,轻轻摇了摇头,不得不承认自己力不从心了。
“阿景,你在吗?”阮祺萱轻声地问道,目不转睛地看着平时阿景呆的地方,却只看到树影斑驳,传入耳中来的仅有稀疏的风声,并没有自己想要听到的温朗的嗓音。
月影下,一个妙曼的女子蹲坐在阴森的小湖边上,似乎是期待什么人的出现。见自己没有得到回应,她用胳膊抱住了双膝,将下巴定在了膝盖上方,脸上挂着大大的失落。
她原来很自信地以为自己可以兼顾到后宫的一切,即使兼顾不好,也不至于会把事情弄得一团糟。可事实上,她既没有得到表舅的线索,还让应珙平白无故被看成一个目中无人、不懂礼数的不得宠嫔妃。
她开始替应珙觉得可惜了。像应珙这样柔美可人的女子,在玄郊城内必定有许多好人家争相上门求亲。然而应珙偏偏执意要嫁当今圣上,看,现在受委屈了吧。从古至今,女子都是被当做绵延子嗣的工具,嫁给什么人又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阮祺萱心里对这样不成文的规矩极为反感,谁说女子不如男呢?男子能做的事情,女子不一定完成不了!可是这个世道,岂是她一个人的力量可以反抗的呢?就算她再不满,她还是要顺着世道走。入宫以前,应齐曾经隐晦地提醒过,自己已经到了议亲的年纪应该如此这般,奈何阮祺萱却丝毫没有这样的心思。
阮祺萱抬起眼,望向远方。如果对岸真的是御花园,那么这个皇宫到底有多大呢?这里虽然锦衣玉食,金碧辉煌,可是处处都是陷阱,一不小心摔了下去,说不定就粉身碎骨。她发自内心地不喜欢皇宫,这里与她所能接受的地方都不一样。这里太阴险,太冷漠了。每个人都好像是一株浮萍,人那么多,却只是自己自成一派地生活,无人可亲,无人可信。
不知不觉,阮祺萱红了眼眶。她在恐惧,恐惧未知的将来。
“我在呢,施施。”一阵沉沉的声音飘来,说话者喘着粗气,令他的声音比平常多了一分粗犷,“你怎么了?”从他的角度,刚好看到她用袖角擦眼角的动作。
这样温和又好听的嗓音,分明是阿景。“没……没什么,”阮祺萱手忙脚乱地开始蹭去眼睛周围残留的水汽,“我还以为你没有来呢。”
阿景豁然笑了,“我上次跟你说过的,每天都会来这里反省的!”
他已经等了她好几天了,今天稍微比往日晚了一点。刚刚还离这里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他竟然神奇地听见了她在叫唤自己。他不禁加快了脚步,所以到达的时候还在喘着大气。“怎么我每次看见你你都会哭啊?”
阮祺萱以为他在笑自己,便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没好气地说道:“我才没有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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