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想那么多,谢氏的教诲似乎已经讲完了。无非是离开应家,要好好照顾自己,要警惕其他人之类的。阮祺萱抬头,正巧撞上谢氏期待的眼神。阮祺萱马上回答道:“姨娘放心,萱儿会照顾好妹妹的。”
谢氏听后却略略皱眉道:“不仅要照顾好妹妹,萱儿你也照顾好自己,不要让你父亲担心。”
阮祺萱一愣,只能呆呆地点头。谢氏到底是怎么了,以往的她根本不会如此真挚地关心自己呀。阮祺萱只觉得耐人寻味,但终究还是没有将谢氏的这些变化放在心上。
转眼一个月的时间已经过去,应珙与阮祺萱就要在今日启程入宫参加殿选了。
一早起来,应府上下便忙得不可开交。应珙端坐在卧室里,阮祺萱和飞盈正专注地帮她梳着发髻。应珙今日穿着用杭州丝绸做底料的裙装,底裙是浅浅的蓝色,有一条轻纱飘带挽在肘边。外袍是淡淡的粉色,袖边用丝线绣上了几朵开得正灿烂的白芙蓉。整个人映衬得精神奕奕,清秀可人。
阮祺萱也早已经换上了谢氏为她准备的衣衫。碧青色的外袍,淡粉色的底裙,用料没有应珙那些裙衫那么讲究,裙面上的刺绣也是极为简单,但胜在大方得体,清新自然。
飞盈向来自诩手巧,但看了阮祺萱给应珙绾髻时的熟练也承认自己败下阵来。只见阮祺萱飞快地将应珙的发梢梳顺,双手配合着一扭、一拧、一嵌,一个好看的盘发已经呈现在目。接着阮祺萱在旁边侍女手上的珠饰托盘上一扫,随即拿起了一个以白玉花瓣为底,朱红色玉石镶嵌中央的蓖头,稳稳地插在了应珙的发髻上。
应珙一直盯着铜镜中的自己慢慢地变得艳丽起来,嘴角不禁翘得越来越高,一双杏眼满含笑意。在她白皙的瓜子脸上,略经粉饰的肌肤犹如凝玉。两颊微微泛红,唇边的两个小梨涡与紫罗兰唇脂相辉映。
一旁的谢氏笑得合不拢嘴道:“珙儿这样美,陛下看了定会喜欢的!”
应珙羞红了脸,嗔道:“娘又笑话珙儿!”看她一脸娇羞,屋子里的人都哈哈大笑。
此时门外传来管家的叫唤:“二小姐,宫里派来的人已经到了。可以出门了。”
阮祺萱一听,便上前扶起应珙。应珙被阮祺萱和谢氏左右搀扶着一步步走到应府大堂,应齐与前来迎接的,负责此次殿选的尚礼大人已经等候着了。应珙上前行礼,声音清灵:“应珙给父亲、尚礼大人请安。”
尚礼立刻回以一礼,示意身边的宫婢扶起应珙。他望着应珙道:“应小姐不必客套,马车就在堂下,应小姐请吧!”应珙微微一笑,由阮祺萱扶着上了马车。
尚礼和应齐又寒暄了几句,应齐才肯放尚礼离开。他们二人私交甚好,尚礼更是看着应珙长大的。这次入宫殿选尚礼已经答应应齐,会好好关照着应珙。
应府离皇宫的距离不算远,应珙与阮祺萱上轿后小憩了片刻也就到达了。
几天前谢氏已经特别嘱咐过应珙,在宫里要称呼阮祺萱为“祺萱”,万万不可再叫姐姐了。任何时候都要把阮祺萱当成下人,要不然阮祺萱的身份就会暴露。应珙心思单纯,却深谙这些道理,于是暗暗提醒着自己。
应珙在阮祺萱的搀扶下,提起裙摆迈出了轿子。只见眼前出现长长的红瓦高墙,遥遥就能看到高墙内远处金碧辉煌的大殿屋角。
轿子停在了离宫门约十五丈的地方,一行人下轿徒步进宫,表示对皇宫的崇敬与尊重。
秀女们都必须从皇宫的侧门进宫。在侧门附近,早就设有了专门为秀女们准备的茶间,梳妆镜、更衣房等一应俱全,都供秀女使用。而能进入殿选的秀女都是经过尚礼局精心挑选,层层把关的。皇宫对秀女的要求也极其苛刻,必须身材匀称,无大小病症。如此严苛,才从数十名参选的秀女中挑选出最优秀的十二位。
远远望向宫门,那里已有一排的嬷嬷等着迎接这些宫外的小姐。应珙与阮祺萱走近,一位慈眉善目的嬷嬷已经迎了上来,温和地笑道:“这位便是应小姐吧。奴婢姓陈,宫中都叫我陈嬷嬷。这三日都是由奴婢在小姐身边服侍,接下来就让奴婢引小姐进入宫中吧!”
应珙望向阮祺萱,看到对方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才笑着对陈嬷嬷说:“有劳陈嬷嬷了。”陈嬷嬷只是一笑,便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将应珙和阮祺萱引了进去。
二人被带到了一处宽敞的厅室。路上阮祺萱抬眸,见厅室的门上挂着写有“云逸厅”的牌匾。
走入云逸厅,里面已有数十个衣装艳丽的女子,无不风姿卓越,各有千秋,都是国色天香的美人。但应珙看向她们时,却觉得她们虽然都是言笑晏晏,眼底好像都不怀好意,不由得身体微颤。阮祺萱察觉到她的颤抖,握住她的手越发用力,想要安抚住应珙紧张的心。
陈嬷嬷将应珙引到了大厅中间靠后的一个座位上让应珙落座后,自己便以备茶为由退下了。阮祺萱见应珙心情不畅,便伸手轻轻地替应珙按摩肩头,一边按摩,一边顺势观察厅中的秀女。
坐在应珙左手边的人长眉弯弯,仪态端庄,正是容国公李博的幼女李小姐。右手边的人长相甜美,眸色清澄,是工部侍郎季统的嫡女季清环。此刻季清环正温婉地向应珙点头打了个招呼,更显眉目秀丽,一看便知是个莲花般雅洁的女子。
一抹素净的身影突然闯入眼帘,原来那是益州知州方鼐的女儿方小姐。她只是容貌清秀,算不上什么大美人,但是气质清雅,让人感觉很舒服。人群中她的衣着朴素低调,和其他秀女比起来显得略微寒酸。
阮祺萱望向应珙对面,心中大叫不好。对面那人原本也眉清目秀,但她射过来的愤愤眼光让她的美丽顿减三分,那不是齐茂商行朱家的朱慧婷又是谁?朱慧婷是朱黎的亲妹妹,朱黎的事情发生后,她不明就里,心中认为是应家人害得哥哥被遣走,自然会对身为应家人的应珙怒目而视。
“当啷”一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最上首的座位吸引去了。只见那一位小姐长得娇艳妩媚,神情倨傲,手如柔荑肤如凝脂,但此刻的她却是满脸怒容。她毫不犹豫,飞快地举起手臂,甩到了面前跪倒在地的小奴婢脸上。
她一掌下去,奴婢脸上已是火辣辣地一片红,可是她也不管多人围观,脱口骂道:“贱奴婢!你好大的胆子!敢用这么烫的茶水泼我?!”
小奴婢不过十三四岁。她惶恐不已,不顾脸上难忍的刺痛,半个身子都趴下了,额头因为不断地磕在地板上发出沉沉的“咚咚”声。她啜泣道:“小姐对不起!小姐对不起!奴婢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时手滑了!小姐啊!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啊……”
这一幕众人都看懂了。那小奴婢不小心打翻了给小姐喝的热茶,所以惹怒了小姐。一些秀女看到这里已经坐回了原位去,不过是主子管教下人,不用大惊小怪的。而另外一些则是惊叹于这个小姐居然敢在宫里这样大呼小叫,都站得定定地,准备看那个小姐的笑话。
打人的秀女冷哼一声道:“不小心?只怕下次你就会说是不小心要了本小姐的性命!看来贺家的管家管你管得是不够严了,这么想要到大夫人房里学规矩吗?”
小奴婢一听,整个人像是见了鬼似的,眼睛因为惊恐而睁得大大地,像是随时会掉出来。她哆哆嗦嗦地爬到一个高脚木架上拿下一个花瓶,惊骇地望着贺心莞。贺心莞却看也不看她,一脸的无所谓。
小奴婢失声大哭:“小姐,奴婢错了!是奴婢这手不听话!奴婢错了……奴婢错了!”她高高地抬起手,其他秀女还没有明白她的意思,她便迅速地把花瓶毫不犹豫地砸到自己的左手上。
秀女们都惊呼出声,那几个要看笑话的早已看得目瞪口呆。
那小奴婢就像发了疯一样,只是一下比一下重地砸在自己的左手上,一边砸,一边还苦苦地求道:“小姐不要将我送到大夫人房里……求求小姐……奴婢知错了……”
很快,小奴婢的整只手已经是鲜血淋漓,地上溅了一片的血迹。可是尽管如此,她还是没有停下来的打算。小奴婢眼中全是恐惧的神色,想必大夫人对于她而言,意味着生不如死,所以她宁愿自残双手,也要换来那秀女的原谅。
有嬷嬷听到了动静出来一看,只见一个丫头拼了命砸自己的手。她们赶紧上前将她拉走。这是殿选啊,要是出了什么事,她们这些嬷嬷可是担待不起。
贺心莞却是从头至尾都没有看过小奴婢一眼,仍是自顾自地欣赏着自己手甲上的丹f。不一会儿,一位嬷嬷带着另外一个小奴婢来到贺心莞的跟前,恭敬地道:“贺小姐,贺大人已经派了另外的奴婢来伺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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