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呼啦一下子把翅膀又缩了回去,贺茂千鸟一见,以为这只新来的式神可能是被自己刚刚那略显严厉的话语吓到了,心里就有些想发笑,觉得这只妖怪的心气儿还挺高,便努力放柔了声音,特别认真地安慰了把翅膀尖尖缩回去的大天狗:
“我刚刚吓到你了?其实没关系的,就算你是个什么事儿都做不来的家伙,只要你好好听话,做好你的分内之事,我都会认真养你的,绝对不会辜负了我们之间的缘分,毕竟相遇就是巧嘛,对不对?”
大天狗更把翅膀往回缩了,并突然萌生了丁点儿也不想出去的念头,毕竟眼下贺茂千鸟的话语是对着“鸦天狗”说的,如果他到最后一出去,让贺茂千鸟失望了尴尬了怎么办呢?
贺茂千鸟看他还不动弹,心想可能是他没见到实际情况,不了解自己这边的实力的真实状况,便指了指远方那些正在好奇地探头探脑的式神们笑道:“你看我们寮里的式神,从小都是吃白达摩红达摩黑达摩长大的,都没有同类相残、互相吞噬的状况,怎么样,待遇不错吧?”
她一双桃花眼噙着笑,明亮得仿佛一整个夜空的繁星都落在了里面。为了让她的话语更有说服力,式神们也逐渐围拢了过来,想让这只实力超群然而似乎有些害羞的新同伴赶紧出来,在听到贺茂千鸟说达摩和好待遇的时候,立时她左边一打清姬齐刷刷点头:嗯嗯嗯,我们的待遇超级好,都没有被返魂拆掉,琉璃姬是个好人;右边一排山兔蹦蹦蹦:是的是的,我们都可以随意套圈,好开心呀!在别的阴阳师家里都只能一直跳兔子舞,超累的,根本就不像这里,还有好吃的,还能玩幸运套环!
大天狗觉得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如果他再不出去,指不定贺茂千鸟接下来要说什么,那到最后不得不出去的时候就会更尴尬了,长痛不如短痛,不如现在就出去吧——等等,出去前得先找个理由!她都把自己当成普通的鸦天狗说了这么久的话,不找个理由出去的话他堂堂白峰之主,真的拉不下这个脸!
于是大天狗便继续躲在法阵里问道:“那你为什么想要妖刀姬?”
贺茂千鸟心虚万分地把那些信笺都收了起来:“啊……这个……”
她吞吞吐吐良久,思前想后,终于苦笑道:
“实不相瞒,我觉得妖刀姬她能让我安心。”
她做了个环抱的动作,双手环住自己的肩膀,那件白色的单衣便从手腕滑落了下来,露出一截细白而伶仃的手腕来,上面带着几个极细的雕花银镯,相互轻轻撞击间便发出清脆而空寂的回想来:
“你看……都没人这么抱过我。”
在别人家的孩子还在襁褓中被母亲哺育爱抚的时候,她已经在冷宫之中接受妖怪们的喂养,独自艰难求生了;当同龄人都能够自由自在行走于阳光之下,玩耍嬉戏,极尽欢乐之能事的时候,她因着阴阳眼而备受歧视,被人们呼来喝去,根本没有一点身为公主的体面和尊荣,甚至连最基本的生存都能变成大问题,又何来嬉戏一说?
再到后来,年龄相当的孩子们开始安定下来进入学堂的时候,她在不合适的年纪被加封了过高的尊号,从此便是常年颠沛流离除妖,风刀霜剑严加相逼,阴阳寮的责任,族人过高的期望,还有种种或有心或无意的风言风语,都把一个本来就早熟、缺乏安全感的贺茂千鸟,逼成了一只人形的乌龟。
她的外壳是那么明艳那么动人,一颦一笑都是美景,举手投足尽是风流态度,却很少有人愿意去、抑或能去敲开她的壳子,看看坚硬的外壳之下包裹着的,是怎样柔软的心。
大天狗从阵中现身的时候,根本就没有给贺茂千鸟反应的时间,便大步流星地走到了自己未来的阴阳师主人的面前,俯下身去给了她一个拥抱。黑色羽翼张开来隐有遮天蔽地之势,将一干被吓得大气不敢喘的式神们挡在了外貌,白衣黑翼的式神侧脸有种依稀与本人不符的温柔,极尽呵护之能事地拥抱着他怀中的少女,他的声音很轻,生怕惊醒这一场浮世的平安梦:
“那如果换作是我在这里的话,你会安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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