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天狗看着刚刚还在自己身边不停说话,显得很快活的小姑娘陡然就萎靡了下去,整个人都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便问道:
“你后悔了?”
他这句话问的没头没尾,煞是奇怪,可贺茂千鸟就是能听得懂他在问什么:
你后悔刚刚出手点燃那盏琉璃灯了吗?你后悔出手相助竹山寺的僧人们,最后却将他们置于险境了吗?你后悔自己的行为终于招致了不必要的麻烦了吗?
“后悔……那倒不至于。”贺茂千鸟苦逼哈哈地咬着自己的指甲,意欲想出一个能从即将到来的宫闱争斗的漩涡里挣脱出来的办法:“如果我当时不帮他们的话,现在估计这些人早就因为办事不周这么个荒唐的理由去地府报道了吧——啊有了。”她一拍手,觉得能想出这个方法的她简直机智的不要不要的:
“白峰之主,请你在我成年的那天带我神隐吧。”
她这上下唇一开一碰,红口白牙地就把再次相遇的时间定在了数年后,把她自己的未来都给规划好了。贺茂千鸟浑然不知道自己的话语给了大天狗怎样的冲击,或者说她看的书还是不够多,没法体会到简简单单的“神隐”两个字中包含了怎样的暧昧与奇幻交织的复杂而绮丽的意思,大天狗当即便呆立原地,两边翅膀上的羽毛都要炸起细小的静电火花来,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你……你还是个小孩子呢,不要乱说!”
贺茂千鸟一怔:“‘神隐’不就是您将我引入山林吗?”这对她来说,是能够不失去人身自由又不会牵连到贺茂保宪的最安全稳妥的方法了。
就在两人相对无言大眼瞪小眼,彼此都觉得可能理解错了对方的意思的时候,姑获鸟带着她的伞剑从天而降,羽毛纷飞,飒飒飒地就开始对着狗子伞剑了起来:“天诛!大天狗大人我真是太小看你了,你竟然监守自盗!”
贺茂千鸟目瞪口呆地看着姑获鸟就像是装了轮入道御魂一样,飒飒飒飒飒飒,天翔鹤斩,然后获得额外行动能力,再来一遍飒飒飒,伞剑伞剑,天翔鹤斩,她觉得自己眼前瞬间出现了十多个姑获鸟的重影,有史以来第一次开始感叹自己的动态视力不够好:“……刚刚发生了什么?我觉得我需要冷静一下。”
等到负责找寻贺茂千鸟的女官们终于在后院发现了刚刚受封便四处乱跑人影不见的“贺茂琉璃姬”之后,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放眼望去满目狼藉,地上全都是凌乱的黑色羽毛,贺茂千鸟就这样一脸“哀莫大于心死”的表情被一位头戴斗笠,身穿短衣的女子抱在怀里,对着她们有气无力地招手:
“我在这里。”
女官们好奇地看着姑获鸟明显不同于她们的服饰,明里暗里地敲打着问道:“您是……?”
“她是我母亲的一位故人,今天也来竹山寺看琉璃灯,恰好看到了我,便来一起祝贺我了。”贺茂千鸟拍了拍姑获鸟的胳膊让她放开自己,轻声说了句不要紧,便自己跳到了地上,晃着两条小短腿优哉游哉地走远了。
大天狗把自己的身形隐没在一旁的绿树浓荫之中,等到贺茂千鸟完全从他的视线里消失之后,他才堪堪维持住了面无表情的脸,把自己整个埋在了自己的翅膀里,露出一个不甚分明的浅淡的笑容来。
——天狗一族,有月圆之夜便下山抢夺女子回山林缔结婚约的习惯,而被抢走的女子们在人间的说法就是“神隐”。
比奇屋 www.biqi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