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灵镜强拉着崔氏重新坐回凳子上:“那冯媒婆为人虽不好,有句话她却是说对了,那通婚书,倘若咱们抵死不肯还,一旦惹怒了徐家,真把当初的聘礼一样样都要回去,咱怎么办?”
崔氏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大半年来,家中但凡值点钱的东西都拿去抵债了,徐家的聘礼当然也不例外。真个叫她还,她拿什么还?
她的态度有所变化,薛灵镜哪能看不出,赶忙趁热打铁,又接着道:“况且,娘费心替我张罗了这门亲事,总不是想看着我将来受欺负吧?”
“谁敢欺负你?”崔氏立马把眼一瞪,“老娘管保他全家不得安宁!”
“可是现在徐家都要退亲了,即便娘你死活不答应,最终如愿把我嫁了过去,我的日子能好过?远水解不得近渴,到那时娘即便有心护着我,恐怕也只能干瞪眼了。”
薛灵镜垂眼轻叹。
崔氏固然性子躁,却并不傻。且不说如今要想让徐家改主意已比登天还难,就算是将来薛灵镜真个嫁了过去,又如何?出了这档子事,往后她必然是会被徐家轻看的,到时候哪里还有好果子吃?拢共就这么一个闺女,可不是送去别人家吃苦的哎。
崔氏许久没做声,眼眶却渐渐红了,忙抬手使劲抹了两把:“你的意思我何尝不懂?只是我这心里堵得慌,你不知道,头先儿听见那冯媒婆说起这事儿,我只觉得天都塌了。你那死鬼老爹临死前拽着我的手不咽气,我晓得他是在嘱咐我,要好生照应你兄妹三个,眼下却这样,往后我可怎么见他?你都十四了,没了这门亲,今后如何是好?况且,村里人听说了这事儿,还不知会怎样人前背后的笑话你呐!”
薛灵镜蓦地有些心酸。
刚刚来到这个家三天,大部分时间又在昏睡中度过,对于崔氏,她当然是没有什么感情可言的。但一个寡妇,独自拉扯着三个孩子过活,不必想也清楚,那日子会是怎样的艰难。
天下父母心,总归令人可怜可叹。
“娘多想了。徐家如此行事,想必我爹若是知道了,也一定不愿我再嫁过去受罪,退了亲,他只会夸你做得对,又怎会怪你?”
由始至终,薛灵镜一直拉着崔氏的手,这时便又攥得更紧了些,“至于村里那起爱嚼舌根的……”
她说着笑了起来:“那是我最不担心的了!我有你这么个厉害娘,谁敢说我的闲话?”
“放屁,编派起你娘来了!”
崔氏也忍不住笑了,嘴上虽是骂,精气神儿却是为之一振,梗着脖子高高昂起头:“你这话算是说对了,不是我夸口,谁敢笑话你,来一个我打一个,来两个我打一双,老娘有本事搅和得他全家都不安宁!”
崔氏这个人,缺点十分明显,性格火爆脾气坏,能动手就绝不好好说话,但与此同时她也有一个优点,那便是凡事想得开,从来不钻牛角尖。
此刻听了薛灵镜的一番话,再仔细琢磨利害,他立时也就明白过来,只是难免仍有犹豫:“我晓得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你方才那番话的确有理,可无论如何,这是你一辈子的大事,可得将前后关节琢磨清楚了才好。你且容我细想想,我是你娘,若不能替你盘算周全,你要我还有什么用?”
说着她便将薛灵镜的手一拉,抬腿就往屋里去:“走走走,你也别老在这外头呆着了,头上还有伤呢,还是赶紧多歇歇是正理。”
她虽没给个准话,但薛灵镜心下明白自己十有八九用不着再嫁去徐家了,当即大松一口气,一颗心也落到实处,乖乖跟着崔氏往房里去。
然而走了几步,崔氏却又忽然停了下来,回头望向薛灵镜,目光里添了两分疑惑:“不过,我今日怎么觉得,你好像换了个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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