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一出,却不料那抹大红的背影未有丝毫停留。
他更是急了,再度怒吼:“你若敢离开,本少就让人对付你凤家。”
话落,那抹大红的影子仍是未作停留,身影一出屋门,便消失在了他的眼帘。
慕长歌顿觉心如刀锥,连带浑身都有些发冷。
如今她走了,本是他计划的结局,可如今,他却觉心底抽痛难耐,似乎无端端的空了一片。
他急忙跌跌撞撞的跑出门来,却早已不见那抹红影,他脸色乍然死沉,仅觉身上的力气全数被抽空,不由软坐在地上,喉头腥味一涌,他再度伸手捂上嘴唇,猛烈的咳嗽起来。
一切,皆该结束了吧。
如今的他,无牵无挂,如此便可安然消失了吧。只不过,这似乎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他要她恨他,最好是恨到骨髓里,从而一辈子都别想忘了他,但如今,他却发觉那云初染,似对他毫无一丝在意。
若她真在意他,又岂会见着他拥着别的女人时笑得灿烂,还出言祝福。又岂会在他最后大限里,云淡风轻的离去,连一丝恨,都不愿施舍于他……
世人皆说慕家的风流公子,万花丛中潇洒魅惑,但他们却不知,真正的慕长歌,仅是一个傻得可怜的蠢辈罢了。竟连一个女人,他都未瞧透过!
有风拂来,似乎略带几丝冷气。慕长歌猛烈的咳嗽,待终于压制住咳嗽,他便拢了拢身上的薄如蝉翼、妖异魅惑不浅的紫衣,心头却是隐隐空洞。
他于原地坐了良久,才觉耳畔有脚步声由远及近。
他垂着眸子,青丝也跟着下垂,掩住了他所有的神色。
“如今宫中的戏想必定然精彩,只不过,本少如今却没心思去瞧了。管家,本少累了,你先扶本少进屋去。另外,让本少出面夺权之事,你休要再提了,本少已然大限将至,仅想平静的过完最后的日子。”说着,慕长歌嗓音一顿,再度低沉道:“未能帮你手刃元璃映,本少愧疚。如今,你是走是留,本少皆未有异议,你我主仆一场,本少无以为报,屋中有封本少写给三皇子的修书,你拿着去找三皇子,他自会重用你,保你半生容华。”
尾音短促,嗓音一沉。他这话一落,便再度伸手捂唇咳嗽起来。
刹那,他仅闻得身旁响起衣袂的摩擦声,耳畔滑过一道令他极为熟悉的温婉嗓音:“你这是要自暴自弃了吗?既是大限,你就准备听天由命了?”
慕长歌浑身一震,身形隐隐颤了少许,背脊僵了几分。
云初染缓身坐在慕长歌身旁,转眸望着他被青丝隐隐覆盖的侧脸,静默着。
然而,她待了片刻,却仍不见慕长歌出声。她眸色一深,而后浅笑一声,大方伸指毫不避讳的缠上他脸颊上的青丝,指尖不经意触碰到他的脸,却惹得他再度颤了一下。
“慕长歌,那日楚国京都的护国寺外,本姑娘自暗阁杀手面前救下你,你还欠本姑娘三个要求,如今,你以为你跑得掉?在本姑娘三个要求未说出来前,你这条命,倒是好好给本姑娘吊着!”说着,云初染几指缠紧他的发丝,微微一扯,惹得慕长歌闷哼一声。
她却不以为意,面上微微带了几分深沉但却云淡风轻的笑意,缓道:“如今元国已然大乱,你既无心再谋划夺权,想来也没必要呆在这元国了。你上次自瑞王府劫走本姑娘,这次,就换本姑娘劫你,如何?”
慕长歌僵愣着,只觉头皮被她扯得生疼,但空洞的心,却被某种难以道出的情绪填满。
他未料到,他未料到她还会折回来,更未料到他会将说给管家的话说给了她听。如今,凭她的聪明,想来已然能猜到不少事了吧,他虽说懊恼生怒,但心底却被一根无形的弦狠狠绷紧,难以发气。
他怔愣良久,才转眸朝身旁的云初染望去,只见她眸色深幽,精致的面上风华盈然,清雅卓绝的带着几分笑意,他顿觉她的笑容刺眼,猝然垂眸下来,低道:“你怎又回来了?”
云初染轻笑一声:“本姑娘可从未说过要走。不过现在倒是可以走了。”
慕长歌心头一震,猛的抬眸瞧着云初染,大脑微微一白,眸色不由间震颤了几分,终究是软了气势,低声道:“可否明日再走?本少差管家为我们准备好酒,我们最后共饮一次后你再走,可好?”
云初染笑了,面上带着几抹柔和。
她缓缓起身,拍了拍大红的嫁衣,笑道:“狐狸,你如今怎连记性都不好了?本姑娘方才可说要劫走你呢。你若是要与本姑娘饮酒,在马车里饮酒也是一样。隔壁屋子里的那几件你送本姑娘的天蚕丝衣,你未丢吧?本姑娘先去换掉身上这嫁衣,你自个儿先琢磨着是否要被本姑娘劫走!当然,你若是要跑路,也可趁本姑娘去隔壁厢房换衣服时,快点逃离。”
说完,云初染淡眼瞥他一眼,便缓步往隔壁厢房行去。
待云初染入得那间厢房并合上屋门,慕长歌才猛烈的起身,妖异如华的面上虽带着几分苍白,但却被古怪之色覆盖,但仅片刻,他便痴痴的笑了。
刹那,万物花开,清风朗拂,明艳绝绝得逼人眼眸。
待云初染换了身雪白的天蚕丝衣,并打包了剩余的几件天蚕丝衣,拎着包袱,待她甫一开门,却不由间对上了一张笑靥如花的脸,迎上了一双魅惑萦绕,宛如流光缕缕,婉转摄魄,勾人不浅的修长眼眸。
“郡主。”娇滴滴的一声柔唤,顿时酥了云初染骨头。
云初染宛若撞见鬼似的惊愣盯着他,终究是忍不住道:“你方才,脑袋被门夹了?”
明明是苍白的脸,连发丝都微乱,怎如今他这么娇柔的一唤,顿让她浑身一颤,只觉这天气都直接由深秋变为寒冬了呢。
刹那,云初染心底猝然涌出一抹不祥来。妖孽就是妖孽,想来,方才那病态僵硬且失神痛楚的妖孽倒是让她感觉顺眼,但如今眼前这柔媚盈然的慕长歌,似乎,难以招架。
而事实证明,云初染这预感在后来几日却是全然被证实了,只是那时,明知他是故意而为,但她却甘之如饴,心头在无奈的同时,也隐隐泛酸,难以消散。
也许,待面临生死作别时,一切的一切,才会变得明朗,即便是心底深处那压抑着的感觉,也会随之清晰。只不过那时,命运之盘早已禁锢,一介凡夫俗胎,又当真逆得了所谓的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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