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得江南,风烟横生。 ()
待叶尧驾着马车刚行至凤家酒楼前,倒是见得凤家酒楼前官兵齐列,为首的一个衣着蓝衣官袍的中旬男子急忙点头哈腰朝马车迎了过来,呼道:“江南节度使姜云恭迎瑞王殿下。”
老厚横涌的嗓音,堪堪带了几分讨好紧张之色。
云初染朝楚亦风浅然一笑:“看来,今晚不用在凤家酒楼歇下,而是要入住官邸了。”
楚亦风瞥她一眼,面色却是微微一沉。
他缓缓撩开车帘倾身出去,一举一动皆是风华高雅,瞧得云初染不由咋舌两声,叹道公子如玉。
“江南节度使,姜云?”楚亦风倒是顺着车帘往外望去,他先是不着痕迹的打量着马车前的姜云,待姜云被他盯得额头冒出几缕虚汗,他才眸色一深,若有无意的道。
姜云额头布了冷汗,但却不敢随意伸着袖子擦拭,仅得强作镇定,低声道:“正是下官。”
虽说江南山高皇帝远,但瑞王楚亦风的名号,他却是如雷贯耳。只闻瑞王楚亦风丰神俊朗,宛若神祗,其性子,也是冰漠凌厉,阴狠无情。
如今江南以暗阁为首的匪贼猖獗,他身为江南节度使,倒是怕这冷血的瑞王殿下因暗阁之事,先行拿他开涮,以纠他维护江南不利之责。
瞧着姜云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楚亦风不由冷哼一声,眸中寂寂,面色淡得厉害:“本王与王妃,皆是暗自出行,节度使竟能在此恰到好处的迎到本王,当真是令本王诧异。莫非,节度使暗中差人调查过本王行踪?”
楚亦风这话一出,姜云的双腿顿时有些发颤。
他眸色凌乱,面色也苍白了一分。他抬眸速速观了一番楚亦风的脸色,心道一声不好,急忙硬着头皮解释:“下官也是担忧王爷与王妃安危,实属无心之过,还望王爷与王妃海涵。”
他的嗓音微紧,说来,擅自调查王爷的行踪这等大帽子朝他扣下来,当真是令他吃不消。但,不得不说,这瑞王看似俊美,但他却怕惨了他这等不温不火的语气。
楚亦风倒是笑笑,也未深究,仅是缓缓下车来,颀长身影立于姜云身边,迫得姜云身板压得更低。
“看来,是本王误会节度使的一片好意了。”他若有无意的说着。
这厢,云初染也下得马车来,她瞅了一眼楚亦风面色,而后再瞧那节度使极弯的身板,心头倒是涌出几抹笑意来。
这楚亦风倒是厉害,一来就给这江南节度使一个下马威,呵,只不过,吓唬自己人有何用,若要耍威风,去将那暗阁头头沉香公子抓来扔进牢里,才是本事。
“不知节度使在此相候,所谓何事?莫不是王爷一到,你就要与王爷商量正事吧?”云初染微微敛神,见姜云身后那些官兵雄纠纠气昂昂的堵在凤家酒楼门前,实在是扰了凤家酒楼的形象,不由出声问道。
姜云头皮发紧的朝云初染望来,心头倒是懊恼自己方才仅顾着紧张,竟忘了正事。
他先是朝云初染颇为讨好的笑笑,而后壮着胆子朝楚亦风瞥去,可他瞥了一眼,他心底好不容易强行积累出的勇气却被楚亦风那张冷漠的脸击了个粉碎,最后仅得垂眸下来,道:“王爷与王妃舟车劳顿,下官今日专程欲迎王爷与王妃入敝府小住。”
云初染倒是笑笑,心生一抹满意:“那就有劳节度使大人带路了。”
说着,她便拉上楚亦风的衣袖,温婉如风的道:“王爷,上车吧。”
江南乃鱼米之乡,但民风淳朴。由于在二十一世纪就对江南极为喜爱,因而自她云初染当上这凤家家主之后,倒是经常来江南游玩。
但,常日里来江南,她皆是顾着寻吃食,荡舟游湖,偶尔去暗阁偷偷杳沉香的桃花酿,最后还厚着脸皮拉那杳沉香一同游湖赏景,因而,她对这江南官吏的府邸,倒是不太接触过。
本以为江南百姓充足富裕,江南的官吏也定是油水肥厚,可自她与楚亦风踏进这节度使姜云的府邸,她却忍不住眼角犯抽。
断壁残垣的青砖围墙,瞧着倒是极为刺眼,院中各处被落叶覆满,仅有一条极为狭窄的被打扫过落叶的小道可以供人落脚与通行,面前,是一座年久失修的破烂院房,支支拉拉,云初染细细瞅着那屋子,不由大大翻了个白眼,心道:原来官吏,也住危房啊!
“王爷,王妃,快里面请!”这时,节度使姜云颇为讨好的朝楚亦风与云初染道,阿谀小心之意极为明显。
说着,他便小跑上前,随便抓了个衣着朴素的侍女就唤她去上几杯热茶来。
云初染缓步盈盈的跟在楚亦风身后,不由低声道:“这节度使,当真是节衣缩食,院屋破烂啊!”
她这话一出,却不料楚亦风接了一句令她白眼横翻的话:“看来是个清官。”
云初染当即轻笑一声,心底盈出几抹咋舌来。这年头,哪个贪官会承认自己是贪官?哪个贪官不会假装自己是清官?瞧前面这节度使姜云的体型,嗯,身宽体胖,圆脸横肉,她就知晓他定是吃了不少肥油。
像姜云这等人,却被楚亦风认成清官,只能说楚亦风这眼光,还不是一般的不会拐弯。
片刻,她眸色一动,而后微微敛神,朝楚亦风笑着浅声道:“王爷极有眼光,竟凭这表面之物,就能一眼断定他乃清官。呵呵,初染还有事,今晚或许要在凤家酒楼里歇息了,王爷,初染先行告退了。”
别怪她欲脚底抹油,别怪她不愿与楚亦风同甘共苦,仅因这姜云的府邸,乃危房一座,她若是被砸得了,岂不是要自认倒霉!
另外,明眼人一瞧,便知这姜云有名堂,偏巧这楚亦风竟认为他乃清官,如此,她云初染也没必要与楚亦风一同受苦,还不如就让楚亦风亲身实践一番,瞧瞧这姜云,究竟是不是清官。
说完,云初染倒是雷厉风行,温婉转身,踏步便欲离去。一只手应时抓住了她的衣袖,她故作镇定,强行往前行,但在袖子被后面的人拉得变形之际,她终究是转眸回来,眸光不期然对上楚亦风那深黑幽长的眸子。
她稍稍敛神,从容不羁,不恼不讶,仅是温婉笑道:“王爷这是做何?莫非王爷离不开初染了,连一晚上,都不愿与初染别离?”
她故意将话说得歪曲事实,意在楚亦风朝她不屑冷哼一声,从而让她要多远滚多远。
但,此番,她倒是料错了,楚亦风仅是缓缓放下她的衣袖来,仅道出冷气盈然的两字来:“进去!”
他说这话时的嗓门依然不大,但阴阴沉沉,让云初染活生生听出几抹威胁来。
云初染也不恼,浅然一笑,颔首顺从。
说来,此番不可离去,夜里倒是可以趁机离去。若让她云初染住着危房,倒是极为不妥呢,这楚亦风这次倒是清高,这等屋子也进得,前几日,她领他进各个镇子的凤家酒楼落脚,这厮倒是对每家酒楼的金字招牌颇具微词,仅因那上面牌匾上的字,皆是歪歪扭扭,不成样子。
她给他解释过,那些字乃艺术,可惜,这等死板的古人,脑袋就是不会转弯,就是不懂欣赏,如此一来,她仅有白眼以对,别无他言。
若是可以,她怕是早像对待绯彦那般朝他楚亦风丢出一本妇德来,让他好好抄习,以作练字。
随楚亦风入得厅堂,瞧见厅堂房顶上破了一个大洞,再瞧侍女端来的茶水,乃市井间最为下等的清茶,云初染终究是暗叹一口气,朝坐在下位上的姜云温婉道:“姜大人,你这府邸,当真是朴素啊!”
这话一出,怎料姜云面色顿时略带释然,急忙笑道:“下官为官清廉,平日里节衣缩食,所以府邸,也破旧了些,还望王爷与王妃切莫嫌弃。”
云初染面色不变,唇瓣上勾着一抹浅笑:“自然不嫌,我家王爷最喜清官,姜大人这等清官,当真是甚入我家王爷的眼呢。”
姜云顿时眉开眼笑,但偶然间瞧得楚亦风面色低沉,他顿时止住笑声,小心翼翼的朝云初染望来,恭敬道:“王妃抬举下官了。”
云初染笑笑,不置予评。只能说,这姜云不笨,至少懂得察言观色。
晚膳之际,桌面上的菜色,皆是清一色的素菜。
望着青菜、萝卜、豆腐之类的菜色,云初染兴致缺缺。她执起酒杯饮了一口姜云差人准备的酒,眸子不可置信一瞪,差点当众坏了形象一口喷出来。
这也算酒?明明是掺了几斤水的伪劣产品呀!这姜云倒是大胆,官邸存在蹊跷也就罢了,晚膳菜色清一色也就罢了,这酒,竟也这般造假。
一顿饭下来,云初染肚中仅进了数粒米。反观楚亦风,却是一粒米未进,一滴酒未沾。
一旁姜云如坐针毡,额头明显涌出一缕薄汗:“王爷,可是这些酒菜不合王爷胃口?”
楚亦风幽然瞧他一眼:“本王今日舟车劳顿,胃口不佳罢了!”
云初染浅笑一声,心头咋舌。呵,舟车劳顿,胃口不佳?前几日他在凤家酒楼里,不是酒菜荤肉样样入得口?怎今儿,倒是胃口不佳了?
刹那,她眸色一动,举着筷子在楚亦风碗里布满青菜,温婉如风的道:“既然胃口不佳,就更得多吃点了。”
那姜云还未听清云初染的话,就急忙朝楚亦风点着头。
楚亦风瞥姜云一眼,他那深幽的眸光,而后终究是落在了云初染脸上:“既然胃口不佳?何能逼着自己多吃?王妃这法子,本王倒是不敢苟同。”
云初染笑笑:“此法相当于‘以毒攻毒’。你越是无食欲,就越要多吃,兴许胃口就大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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