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兮窝在他怀里不动,耳侧是他强健的心跳,不同于夜流暄那寂寂的跳动,他的心跳显得有些强稳。
“王爷今日送凤兮这身衣裙,是不是想气某个人?”默了半晌,凤兮才低低的问。
小端王身形僵了半分,嗓音也有些冷了:“你是我的人,我送你衣裙,不过是宠爱,又岂会去气某个人?”
凤兮只道:“王爷,凤兮虽笨,但凤兮不傻的。”说着,嗓音顿了顿,仿佛犹豫了片刻,才道:“今日太子侧妃望着凤兮,仿佛恨不得杀了凤兮,王爷心仪之人,可否是太子侧妃?”
“哼,满口胡言!”小端王嗓音顿时一紧,似是蓦地增了几道怒意。
凤兮心底也未有畏惧之意,反而是低低一叹,道:“无论如何,凤兮还是希望王爷有情人终成眷属。”
凤兮不曾幸福,但你一幸福了,可否放过凤兮,让凤兮自由?
这话一出,小端王似是被她激怒,竟是当即将凤兮自怀中放下,阴冷的目光朝凤兮一扫:“自己跟上来!”
凤兮怔了怔,心底自嘲而笑。自己果然是多话了,也不知今晚自己这是怎么了,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惹得这些男子们发怒,触及着他们的底线。
她按捺神色,眼见小端王浑然不顾她的大步往前,她勾唇笑了笑,转眸朝周围阑珊的光影瞅了瞅,只道今夜的夜色好黑,黑得像是要将她吞了去。
她身子单薄,加之浑身湿透受了凉意,打着颤的身子根本就追不上前方大步往前的小端王。
初时,她还努力的加快步子跟着,但没走多久,她已是支撑不住的慢了下来,不料这一慢,竟是离小端王越来越远,最后连他的背影都望不见了。
她苦笑一番,随即忍不住驻足下来,而后坐在地上喘着气。
她在地上等了良久,也不见小端王返回,凉风拂来,她单薄的身子更是颤抖得如筛子。
她叹息一声,咬着唇欲再度站起来,不料刚直起一半的身子,眼前骤然一黑,整个身子也轰然倒地,意识当即一模糊,随即整个天地黑暗,黑暗。
待再度睁眼时,凤兮脑袋发沉发痛,光线刺激着眼睛,那种隐隐的疼痛,令她有种恍然如隔世的感觉。
“醒了?”一道冷冽如冰石的嗓音响起,凤兮熟悉至极,一转眸,朦胧的视线便望见了一张刚毅严谨的脸。
她怔了怔,朦胧的视线骤然清明,随即愕然出声:“墨,墨池公子?”
东临墨池面无表情,一双黑眸冷瞥她一眼,随即道:“既是醒了,便起来喝点药!你已是昏睡一夜了!”
说完,见凤兮仍是愕然的望他,他眸中滑过一抹冷潮,又道:“这里是我在宫中落脚的驿宫,你喝完药,便自行回宸殿去!”说着,嗓音顿了顿,又补了句:“昨夜宫中莫名死了两名御林军,你出得驿宫后,便立即回宸殿,这南岳的宫中不安生,你莫要到处逗留!”
嗓音一落,他已是干脆起身出去了。
凤兮脸色变了变,默了片刻,随即强撑着身子起身,才见床榻边的矮桌上正放置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
东临墨池未提及她昨夜晕倒之事,也未提及他救她之事,他就这么摆了一碗药给她,又冷冰冰的嘱咐一两句,然而她却莫名的,莫名的觉得心颤,觉得自嘲。
这么一个被她排斥,被她畏惧着的人,竟会对她好,连多一句的虚浮逢迎之话都无,然而正是这种实在在帮助,却是令她心底滑出道道异感。
她端过那碗药,瞅了瞅,挣扎片刻才饮下。
虽有些担忧这药是否无害,但想着她已是蛊毒加身,还畏惧什么?再者,若是东临墨池真有心杀她,昨夜她昏迷时,他便动手了,也不至于等到现在用一碗药来加害她。
喝过要后,凤兮才慢腾腾的下床,她身上依旧穿着那件金缎的红裙,然而裙子却早已干透。她怔了怔,对着身上的红裙瞅了半晌,这才按捺神色,缓缓朝门外挪去。
脑袋仍是有些晕沉,但却不厉害。凤兮缓步往前,待出得门时,才见不远处的那片矮树边,东临墨池正在练剑。
他一人一剑,身影翩鸿,看似剑法极其独到,刚毅中透着几许浑厚,硬气腾腾。
凤兮停下足来,静静观望。
良久,他终于是停了下来,背身而立,仿佛在收敛气息,在缓解累意。
正巧这时,有名太监拿着毛帕过来,似要递上去给东临墨池擦汗,凤兮忙劫住那太监,也未言,仅是伸手轻轻夺过他手中的帕,极轻极轻的道:“我送过去吧!”
那太监愣了愣,欲言又止。
凤兮则是朝他笑笑,随即转身便缓步朝东临墨池行去。
她立在他身边,伸手将毛帕递了过去,他正垂着眸,想着事,伸手接过她递来的毛帕便漫不经心的擦拭额头上的汗。
凤兮默了片刻,挣扎片刻,朝他低低的唤:“墨池公子。”
他当即回神朝凤兮望来,一双冰冷的眸子滑过一道一闪而逝的诧异,但片刻已是恢复如初,冷道:“你怎还未离开?”
凤兮道:“方才见墨池公子练武,心生好奇,便站在一边看了一会儿。”
说着,嗓音稍稍顿了片刻,又道:“昨夜,多谢墨池公子相救。”
东临墨池眸色微微一冷,淡道:“我救你,不过是见你可怜罢了,你走吧,莫要再留在这里了!”
可怜?
凤兮怔了一下,这东临墨池冷意逼人,看着绝非会可怜别人之人。
她静静的望着东临墨池,说来也怪,此番这般近距离的立在他面前,她竟也未有太大的惧意。
这厢的东临墨池倒是有些不耐烦了,似也不愿与她多呆,盯了一眼,随即转身便走,然而未走几步,他却停下足来,朝凤兮冷冽出声:“日后小心着点,与夜流暄和端王相处,定得放聪明点,要不然,没人救得了你!”
他这话说得冷漠而又疏离,凤兮怔了一下。
他深黑的目光朝凤兮打量了几眼,又问:“那日我给你看的画,你当真未见过画上之人?”
凤兮心底微凉。
这冷冽的东临墨池昨日救她,可否是因为她与那画上之人有几分相像,所以他便对她极为难得的动了怜悯之心?
她默了片刻,才摇摇头,只道:“凤兮着实不知那人是谁。”
东临墨池墨眉一皱,在原地默了片刻,遂又转身回来行至凤兮面前,冷问:“那你从小被谁抚养长大?”
凤兮眸光一沉。
他静静注视着她的反应,又道:“难道当真是在夜流暄的苍月宫被苍月宫宫徒抚养长大?”
“墨池公子究竟想问什么?是想探究凤兮身世?”凤兮脸色都有些变了,语气也有些低沉。
“我的确想探究你的身世。”他坦然承承认,说着,嗓音减去了一分冷意:“你与那画上之人,太像。”
“那画上之人是谁?”凤兮低低的问。
他冷眼观着凤兮,打量良久,终究是冷着嗓音道:“她是南岳前朝的皇后,也是我东临睿老王爷的长郡主。”
凤兮心头一紧,顿时满面错愕。
南岳前朝的皇后?东临睿老王爷的长郡主?
她未料到那画上女子的身份竟是这般显赫。她怔怔的望着东临墨池,却闻他又道:“数十年前,南岳前朝灭亡,一把大火,烧尽了这京都宫城,前朝帝后与三宫妃嫔,也尽数丧生在火海。”
说着,他深眼锁向凤兮:“不过,近年来我却打探到南岳前朝的皇后并未在当年那场火海里丧生,而是带着当时身在襁褓的小公主逃出了宫城!”
凤兮脸色已是大变。
她历来呆在姚府深院长大,是以也不曾知道这些事,但今日听着东临墨池一说,她却心头莫名的发紧。
国破,大火。
那南岳前朝的皇族,无疑死得太过凄惨了。如同满门被灭,尸骨全非。
“我再问你一次,你可有见过我那画上的女子?你是否自小在苍月宫长大?”东临墨池冷冽的嗓音拉回凤兮的神思。
凤兮措手不及的望他,心底也开始明了了。
这东临墨池如此执着的问她,莫不是因为她与那南岳前朝的皇后长得像,所以就以为她是那南岳前朝皇后的女儿?
她按捺神色,叹息一声,随即低低的道:“墨池公子,凤兮与南岳前朝的皇后长得像,不过是巧合。凤兮不认识南岳的皇后,自小也不是在苍月宫长大。”
说着,抬眸直直的迎上他的目光:“凤兮有爹有娘,只是,凤兮的娘亲是个下人,不得爹爹的宠,且在凤兮出生时,我娘亲便去世了。”
东临墨池脸色一变,似是终于有些相信了。
他脸色再度冷了一分,连带嗓音都带了几丝威胁与杀气:“今日与你所言,你务必烂在肚子里。你若是敢传出去,我定要了你的命!”
凤兮脸色白了白,清洌笑笑:“凤兮不是喜欢惹事之人。”
东临墨池盯她一眼,“回去吧!昨夜端王爷独自寻了你一夜,你若是再不回去,他怕是当真要惊动御林军来寻你了。”
说着,嗓音顿了片刻,话锋一转:“日后离夜流暄远点,他已成疯成魔,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你若继续落在他手里,定会粉身碎骨!另外,端王并非表面那般光鲜,你既已是他的人,日后便安分的跟着他,我看他对你并非无情,只不过那傻子并不知道自己的心思罢了!”
凤兮面色云涌,心思沉杂。
她未料到东临墨池竟会提醒她这些,她愕了片刻,随即道:“多谢墨池公子提点。”说着,低低的问:“墨池公子会在这京都呆多久?可否教凤兮剑法?凤兮想习武。”
东临墨池冷哼一声,目光冷冽如刀:“莫要得寸进尺!我昨夜救你,不代表我会一直容忍你!你既不是我要寻的人,我日后自是不会对你再动恻隐之心,你好自为之。”
凤兮心底当即漫过失望之色,正欲说上一句缓和气氛,哪知不远处的院门顿时被一脚踹开,那一身华服且发丝微微凌乱的小端王就那般直挺挺的站在院门外,待一双眼睛望到她与东临墨池时,他两眼里霎时间窜出了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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