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临墨池?
凤兮眸色一深,心底沉杂涌动。()
“王爷,凤兮难登大雅,加之礼仪不周,入了宫中,怕是得闹出笑话来。王爷还是准许凤兮在府中休息可好?”默了片刻,凤兮委婉推辞。
她一见着东临墨池那双冷眼便心底发紧。
他那双眼睛太冷,太冰,那寒意彻骨的感觉,着实是令她毛骨悚然,只觉整个人连带小心隐藏的心思都会被他逐一审视。
而这种被人看透的感觉,着实不好。
“无妨,入得宫中,你跟在我身边便可。”小端王倒是笑笑,嗓音温和。
“可是……”凤兮又欲拒绝,然而后话未出,不料被小端王打断:“凤兮无须担忧什么,今夜接风宴席,不过是走走过场罢了!”
见他眸中温润流转,暗含不容拒绝的坚持,凤兮心底越发的不安,在他面前欲言又止数回,终究是未道出后话来。
黄昏之际,冷风浮动,凉意四起。
端王府外早已备好了入宫的马车,而待凤兮被小端王牵着出了王府,凤兮才如雷灌顶。
她目光先是朝那一辆孤零零的马车一扫,又朝空空如也的身后望了一眼,终于是有些变了脸色,随即顺势握紧小端王的手,低低的问:“此番入宫,王爷只带我一人?”
王府之内,侍妾如云,纵然是小端王要携一名侍妾陪他入宫,无论如何都轮不到她才是。
她身份卑微,连碧夫人半分都比不上,再者,府内其余侍妾虽说不如碧夫人身份显赫,但也皆是官家之后,大家闺秀,小端王此番又为何要偏偏带她这无权无势且身份卑贱之人入宫?
另外,自打她今日一回得这端王府,便觉小端王态度怪异,整个王府的气氛怪异。小端王只字不提碧夫人的事,更只字不提罚她之事,俨然摆出一副全然忘了她害了碧夫人的胎儿,更忘了他曾差人将她往死里用刑的模样。
一切的一切,都诡异得令凤兮心底不安,然而纵然是心中越发的发紧与戒备,但在小端王面前,她依旧脸色平静,连带目光都平静。
“嗯。带你一人便足矣。”这时,小端王转眸朝她望来,笑得平和。
凤兮目光几不可察的一颤,只觉得他的笑容突兀,刺眼,更充斥着令她心底发紧的深意。
他又恢复了以前那言笑晏晏的模样,又恢复了以前那完美的伪装,只不过,大抵是她的心境起了变化,是以对他也越发的戒备。
马车颠簸,车轮声冗长繁杂,衬得车内的气氛更为压抑。
自打一登上马车,凤兮便被小端王拉着坐在他身边,因着二人离得近,马车偶尔颠簸时,凤兮会不注意撞到小端王身上。
最终,小端王长臂一揽,将她揽于怀里,那种难得的贴近,令凤兮心头一颤,眉头一皱,本要本能的推离他,然而手刚一触及到他的胸膛,她便一个激灵,顿时压下推拒之意,反而是手指慢慢收拢,刻意亲昵温顺的抓住了他的衣襟,整个人都放松下来,静静的依偎在他怀里。
她不会拒绝他的靠近的。
无论是小端王有心揽她还是无心,她都得忍着,都得虚意逢迎。在夜流暄面前她能做到这点,在小端王面前,她依然能做到。
另外,小端王今日对她的态度,太过诡异,诡异得令她完全捉摸不透,是以,她不可率先破了自己的伪装,她须得伪装,与他一样伪装,只要小端王不对她动杀心,她虚意逢迎又有何妨?
彼时,比起凤兮的淡定,小端王的身子倒是微微僵了一下,但瞬间已是恢复如初。
他的手慢悠悠的抚上了她的头发,那种柔和的接触与夜流暄接触她时极为不同,小端王的动作极轻极柔,虽能给人一种捧在手心般的小心翼翼,但又何尝不是一种漫不经心的试探?
“这些日子在夜公子那里,他待你可好?”这时,小端王那温和的嗓音扬来。
凤兮怔了一下,贴在他胸膛的侧脸霎时漫出一缕微疑。
她没料到小端王会突然问这个。今日与他在小院算是呆了足足一日,也不知小端王哪儿来的兴致,竟要让她与他下棋。
整日内,凤兮与他棋盘对弈,交谈的话,也不过是一些平常的闲散之言,未有任何重心,而如今,小端王终于忍不住,又开始想打探夜流暄对她的态度了?
“夜公子对凤兮的态度如何,王爷该是清楚的,又何须试探?”凤兮默了片刻,才笑着道。
说完,她动了动身子,硬着头皮在小端王的怀中寻了个更为舒适的姿势靠着,默了片刻,才道:“有句话,凤兮不知当讲不当讲。”
“凤兮以为,可都是唤夜府主子为‘流暄’的呢,呵。”小端王抚在她头发上的手稍稍一顿,随即又若无其事的开始滑动:“有什么话,就说吧!”
凤兮眸色一深,随即勾唇灿然的笑着,一抬眸,她那弯弯的眼睛便顺着他光洁的下颚,纯然如风的道:“凤兮此番大难不死,能重回王府,已是王爷开恩。如今,凤兮也想通了,想跟在王爷身边,陪着王爷,可好?”
她此番的笑容与话语,像极了一个单纯无害的少女。
这话一出,嗓音恰到好处的带着几分纯然与认真,待尾音一落,连凤兮都心底震撼,没料到自己睁眼说瞎话,竟也是这般顺手拈来。
既然夜流暄要再度将她推入火海,她又如何不能紧紧攀附上小端王,凭着小端王的势头来抵抗夜流暄,抵抗那火海深潭。
即便,即便小端王与夜流暄皆不是良善之人,但至少现在她还可以先行顺从与依附,待到小端王当真对她动了杀心,兴许那时的她,已是找到了脱离逃跑的法子了。
是以,攀附小端王,不过是个缓冲罢了。她无意遵循夜流暄的话害了碧夫人,更无意被小端王层层利用,是以,她惟有周旋,只要过了这段日子,待她找到逃跑之法,她定要脱离他们。
“你当真如此想的?”半晌,小端王的嗓音才自头顶响来,微带诧异与试探。
凤兮弯着眼睛朝他笑得依旧灿然,不知是否是她的笑容太过招眼,小端王竟是眸色微怔,最后挪开了目光,俊美的面上再度恢复常日里的言笑晏晏。
“凤兮的确是这般想的。凤兮孤苦无依,身份卑贱,如今已是入了王府,成了王爷的妾,便该知福。”她缓道。
“凤兮此番回来,性子倒是大变。”他笑着道,嗓音温和,然而其中意味深长的试探却是昭然若揭。
凤兮知晓他不信。
连她自己都不信的话,这生性多疑的小端王又如何信。
只不过,信不信倒是无谓,重要的是,她能朝他主动迈进一步。
她垂眸下来,顺势避开他的目光,嗓音也变得有些复杂,只道:“凤兮,只是想保全自己而已。夜公子已是想将凤兮推入火坑,而凤兮,唯有依附王爷了。”
说着,嗓音顿了片刻,又道:“无论如何,王爷也是凤兮的……夫君。”
她这一席话,一半是刻意道给小端王听,另一半,也犹如发自内心的呢喃与自嘲。
她如今改变,加足勇气的对他们虚意逢迎,努力的掩饰着自己心底的瑟缩与复杂,努力的让自己平静,又何尝不是想自保。
夜流暄与小端王皆是冷情冷意之人,皆不好应付,如此一来,她这只蝼蚁想在他们的夹缝里生存,自然是要聪明。
大抵是被凤兮这一席话稍稍触动,小端王沉默,半晌未言。
良久,待凤兮以为他不会出声时,他却突然温和笑道:“凤兮这话倒也说得实在。”说着,他似是稍稍垂头下来,唇瓣隔着发丝贴在了她的耳郭。
凤兮心头一跳,然而却无丝毫躲闪。
耳郭那酥麻的触觉令她心底开始发紧,她突然反应过来,她差点忘了,小端王言笑晏晏,善于做戏,但也是个身负风流之名的人物。
记得她被他初次领入端王府时,王府中那些蜂拥而至的侍妾们纷纷朝他围拢,瞬间在他面上留下不少胭脂唇印。她当时还曾心下唾弃,只道小端王好生放荡,但她却无论如何都没想到,有朝一日,她对这深沉冷情的放荡子,竟也有主动贴近,主动逢迎的一日。
只不过,她却是疑惑了,小端王不是心系那名为‘凤栖’的女子吗?既然是那般喜欢与在意,又如何还要光明正大的纳这么多的妾室?
是以,究竟是小端王对那凤栖爱得不够深,还是这小端王,本就当真是个风流浪荡子,虽心有挚爱,但也喜好女色?
“你说得没错,你如今无人可依附,只有我。好歹,我是你夫君。”他温和的嗓音在凤兮耳郭处响起,唇瓣里温热的气息也透过发间的缝隙窜入凤兮的耳里。
凤兮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稍稍拉远了他唇瓣与她耳朵的距离。
小端王则是轻笑一声,将她环得更紧,又道:“既然凤兮真有心依附我,真有心与我就这般一直过下去,我自是欣慰。不如,我今夜便让父皇下旨,封你为端王侧妃,如何?”
侧妃?
凤兮惊了一跳,整个身子也刹那僵硬。
“怎么?不愿意?”小端王温言笑着,竟又开始朝她贴近,似是故意试探般将她拥得更紧,连整张脸也低了下来,彻底埋在了凤兮肩头的黑发里。
凤兮心底波澜横涌,眸子里的平静也被他的话全数击散。
让她当他的侧妃?
先不说此际的端王府中并无一名侧妃,再者,纵然是要为王府立一名侧妃,怎么也轮不上她。
她不知小端王为何会对她说这话,但她却莫名的有些不安。
她急忙敛神,故作平静的道:“王爷,凤兮身份卑微,当不得王府侧妃。王爷好意,凤兮心领了,还望王爷消却这念头,凤兮只愿呆在王爷身边便好,不在乎头衔。”
“若是我在意呢?若我当真有意让你成为王府侧妃呢?”他意味深长的问。
凤兮默了片刻,略微无奈的道:“王爷莫调侃凤兮了。纵然王爷有心立侧妃,也该立碧夫人才是。”
“碧蓉?”小端王默了片刻,意味深长的轻笑:“碧蓉此人着实有当侧妃的资质,只不过,纵然她乃我的第一个妾,但有她那爹爹在,我便绝不会让她成为我端王府侧妃。”
凤兮心下震惊。
王府之人皆知,碧夫人乃小端王最为宠爱的侍妾,然而,此番听得小端王这话,她心下震惊,不由暗叹,只道那碧夫人,看来也非传言中的那般受宠。
果然,像小端王这些城府极深之人,无论如何都不可对他们寄予真心与真情,因为他们,本就无心无情。
“王爷,碧夫人近日可好?”凤兮默了良久,转了话题。
她对侧妃之位无兴趣,她更知晓,若她当真成为王府侧妃,无疑会立足在风尖浪口,成为王府女人们的众矢之的。
她无权无势,又非真正拥有小端王的宠爱,到时候,府中女人皆对付她,明枪暗箭的,她定然死无葬生之地。
不得不说,小端王若是仅以这话试探她,也不过是蛊惑她,亦或是又要对她虚假以对;而若他道出这话是出于真心,亦或是真心让她当他的侧妃,那他无疑是与夜流暄一样,想将她彻底的推入火坑,推入风尖浪口,让她不得安生,最终万劫不复。
果然,像小端王与夜流暄这些人,都是杀人不见血的,稍有大意,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小端王似是没料到凤兮会突然这般问,是以嗓音也染了几许微讶:“她自然好。”
凤兮垂眸,又道:“上次害碧夫人落胎一事……”
这话后话未出,便被他出声打断:“落胎一事已是罚过你了,多提无意。”
比奇屋 www.biqi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