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的人伸手将她的手捂在他的胸膛,清冷责备的声音扬来:“日后便是为我送粥,也多披件衣服。”
凤兮一怔,抬眸望他。
他则是极淡极淡的瞥她一眼,随即弹指隔空灭了屋中的烛火,待屋子刹那漆黑时,凤兮只觉额头上似乎落下了一道微凉柔弱的触觉,那酥酥麻麻的感觉霎时令她震颤了双目,只觉惊心。
夜流暄疯了。
她如是肯定着,但却不敢在他怀中挣扎与乱动,只得僵着身子,也不顾瘦削尖俏的骨头是否硌得他痛。
“明日,我会入宫一趟。”寂寂的氛围里,他再度出声。
“嗯。”凤兮漫不经心的应着。
他仿佛良久,又道:“明日你安生呆在这里,待我回来,送你一样东西。”
“嗯。”凤兮依旧淡应,反应平平。
他终究是没了后话,彻底沉默了下去。
屋内气氛寂寂,压抑无声。
凤兮的心也随着时辰的流逝逐渐的平静,最终放软了身子,软窝在他怀里。
她暗自挣扎了片刻,才伸手轻轻的攥住夜流暄的衣襟,低低的问:“流暄明日何时归来?”
“有事?”他低沉清冷的应着,又道:“明日黄昏便能回来。”
凤兮在他怀里点点头:“我明日也有东西要送流暄。”
说完,她沉默不言,夜流暄也没了声响。
翌日,待凤兮醒来,夜流暄已是不见。
待起床梳洗之后,她挑了一件昨日成衣铺送来的缎面白裙穿上,随即用了早膳。
眼见日上三竿,她拎着裙角朝院中不远的灶房跑去。彼时,灶房中那两名厨娘正在为她熬药,见她进来,二人双双朝她迎来,其中一人忙道:“哎哟,凤姑娘,这地方哪是你进的?姑娘快些出去,莫脏了身上的衣裙与鞋。”
凤兮忙道:“不瞒二位,今日我是来向二位学学厨艺的。”
两名厨娘两眼圆瞪,诧异的朝凤兮望着,最后仍是道:“凤姑娘想吃什么尽管说便是了,我们做好再端给姑娘,哪有凤姑娘您亲自学厨的?”
“今日是流暄生辰,我想亲自给他做一桌子菜。”凤兮解释出声,清秀的眉眼盈满认真。
两位厨娘一愕,双双对视一眼,其中一人为难道:“凤姑娘虽是好心,但,但主子定不会同意凤姑娘下厨,凤姑娘快些出去吧,切莫为难我们两个了。”
“让凤姑娘学吧!”正待凤兮无奈,不远处却扬来掌柜的声音。
凤兮回眸一望,果然见得掌柜满面笑意的越行越近。
凤兮神色微敛,随即便闻掌柜对她道:“难得凤姑娘有心。今日便辛苦凤姑娘了。”
凤兮咧嘴笑笑:“能让流暄高兴,自是不觉辛苦。”
说完,又转眸朝两名厨娘望来:“凤兮天资愚钝,学菜怕是学不快,劳烦二位多教教凤兮。”
两名厨娘见掌柜已是同意,二人倒也点了头,随即将凤兮邀至灶台,只道:“凤姑娘初学,我们便教凤姑娘做些家常菜。”
凤兮面上笑意一深,点头。
整日,凤兮窝在厨房,连午饭都是蹲在厨房里与厨娘们一起吃的。
她是的确真心为夜流暄庆生,也的确存有讨好他的意图。
纵然与他隔阂万千,该她仍是要收敛性子,在他面前恭顺讨好,虚意逢迎。
他曾说不要让她触及到他的底线,不要让他看出她在骗他,但纵然他看出来了,她死活不承认,他不是依旧会动摇?
就如昨夜那样,他虽存有捏死她的心,但她矢口否认,他最后不仍是动摇放弃了?
在灶房内呆了一日,黄昏时,她终于是从厨房内捣鼓出了几道菜来。彼时,她已是灰头土脸,发丝凌乱,连身上奢华崭新的缎面长裙,也褶皱乌黑,难以入眼。
眼见夜流暄即将归来,凤兮迅速回屋换了衣,净了面,梳了发,待将自己打扮利索了,才坐在桌边等候。
此际,面前的圆桌上摆了几道菜,皆冒着腾腾热气,这些都是她今日在灶房学了整日的结果。
她着实不是做菜的料,今日学习,也笨拙不已,生生打翻了好几个调料瓶子,也做毁了好几道菜。
如今,她手上布了大大小小的伤口,是因切菜而得。当时厨娘们在旁边急得团团转,伸手要来帮忙,但她却全然推辞。
不过是小伤口,又何紧张的。
她伸手撑着头,静静观着门外,良久的良久,不见熟悉的身影自门外进来。
不多时,掌柜亲自入屋点了烛火,昏黄摇曳的光影中,凤兮这才回神,才觉外面已是天色黑尽。
“凤姑娘,主子今日怕是有事耽搁了,不如凤姑娘先吃,切莫饿着了。”掌柜立在凤兮身边,垂眸扫了一眼桌上早已冷透的饭菜,无奈劝道。
凤兮朝他咧嘴一笑:“无妨,我再等会儿。”
掌柜叹息一声,兀自出了屋子。
凤兮的心一直平静无波,连带清秀的面上也不起丝毫涟漪,静如深潭,但却给人一种莫名的孤寂。
良久,门外终于传来了响动,凤兮目光直锁着门外,随后便见一抹雪白的身影自夜色深处而来,只不过他怀中,似是抱着一个人。
待雪白身影入得屋子,凤兮才瞧清是夜流暄,而他怀中抱着的女子,一身紫衣华服,青丝飘垂,那娇俏的面容盈聚着浓郁的红晕,双眸微闭,唇瓣勾着笑,仿佛醉得不轻。
“快些将被褥掀开,芸罗醉了。”夜流暄眸光甫一扫到凤兮,便吩咐一句。
凤兮心底凉意渐起,倒也恭顺的起身至床榻,待刚掀开被褥,夜流暄已是将芸罗公主放在了被褥内。
凤兮唇瓣几不可察的勾出了弧度,随即,便见芸罗公主在夜流暄的枕头上蹭了又蹭,随后伸手抓住夜流暄的衣角,嘴里呢喃:“流暄,我,我还能帮你喝,墨,墨池公子奈何不了你。”
芸罗公主的话呢喃断续,但凤兮却听了个大概。只是她却未料到,夜流暄今日本是入宫,又怎会将芸罗公主带出了宫,并抱回了这里。
不由间,眼风不注意又瞥到不远处那一桌子冷透的饭菜,凤兮唇上的弧度越来越深,连眼睛都笑得越来越弯。
她发现她越来越会做戏了,纵然心底不畅得紧,失望得紧,她也能如此畅然的笑着。
是了,夜流暄今日浪费她的苦心,与芸罗公主相邀饮酒,二人亲昵相处,关她何事?
日后,她再不会对他太献殷勤,说来,纵然是想顺从和讨好他,也不必诸事亲力亲为,甚至还捧着一颗已然被他碎得不成样子的真心供他继续伤害。
大抵是心境起了变化,凤兮心底的冷意更甚,最后被面上灿然的笑容遮住了眼底的浮动。
她发誓,她日后,再不会对夜流暄动真心,一丝一缕的真心,都绝对不会!
“芸罗公主倒是醉得紧,流暄倒是得好生照顾。”她笑盈盈的道。
此话未落音,夜流暄已是拂下了芸罗公主的手,立直身子后转眸望她。
凤兮笑道:“今日流暄生辰,凤兮无以相送,便在此为流暄道句祝福了。此际天色已深,凤兮便不打扰了,今夜去偏房而眠。”
这一腔话言道出来,凤兮神色得当,脸色也平静无波,毫无异色。
说完,她平静的转身出屋,然而步子未动几步,便被夜流暄拉住:“你一直在等我用晚膳?”
凤兮顺势驻足,转眸望他,见他正扫视着不远处圆桌上的饭菜,她勾唇笑笑,明媚俏然的若有无意的道:“是啊!今日流暄生辰,我还亲自下厨做了饭菜,只是如今饭菜已是凉透,我这就唤人撤了。”
说着,极其自然的挣开他的手,随即缓步出屋。
屋外,夜色寂寂,不远处的廊檐上,她再度见得掌柜略微担忧的朝她望着。
凤兮咧嘴笑笑,缓步过去立在掌柜身边,只道:“流暄已是归府,桌上的菜也凉透了,您差人撤了吧!”
说完,她也不多呆,路过掌柜便朝偏房行去,不料掌柜在她身后语重心长的道:“凤姑娘,主子今日许是耐不住芸罗公主纠缠,加之她又醉酒,才将她领会来的。”
凤兮怔了一下,回眸望他,弯着眼睛笑得灿烂:“掌柜与我说这些做何!芸罗公主与流暄感情好,你我都该高兴与祝福才是。”
“可是明眼人皆知主上对芸罗公主并无心思,不过是随意应付,对凤姑娘才是上心。”
凤兮一叹,只道这掌柜的倒是糊涂,竟说夜流暄对她上心!
难不成他当真有心将她与夜流暄凑在一起?呵,不得不说,这倒是可笑了呢。
她默了片刻,随即暗自敛神,面上笑意不变,只朝他回道:“掌柜的日后还是别说这话了,流暄是凤兮的主子,未有别的纠葛。再者,凤兮已是端王府的人,凤兮的夫君,是端王!”
说完,也不顾掌柜微微变色的脸,回头便踏步往前,入了偏房。
整个夜,寂静如水,毫无涟漪起伏。
凤兮躺于偏房,床榻上并无夜流暄身上那独有的兰香,身边更无他那微凉强健的胸膛,她只觉微微有些不惯,但却是睡得格外的踏实。
翌日,她早早起身梳洗。
待甫一打开屋门,便见小厮方巧迎来,并道:“凤姑娘,主子差你去主屋用早膳。”
凤兮点点头,原地默了片刻,才缓步朝主屋行去。
此际,主屋的圆桌旁,夜流暄与芸罗公子挨身而坐,二人一见她来,纷纷色变。
夜流暄眸色深沉的观着她,一张清俊的面容却依旧清冷沉杂。
那芸罗公主倒是瞬间朝凤兮咧嘴扬笑,出声唤道:“嫂子快些过来,快过来。”
凤兮按捺神色,朝芸罗回以一笑,随即专程择了芸罗公主的身边而坐,避开了夜流暄。
芸罗公主当即亲昵的拉上了凤兮的手,道:“终于是见着嫂子了,前些日子闻说王兄罚了嫂嫂,连大夫都说嫂嫂无力回天,不料竟被流暄治好了。呵,看来流暄待嫂嫂仍有旧情,关心着嫂嫂!”
她这一语‘旧情’,说是无意,但凤兮却神色微变,心底也滑出道道复杂。
这芸罗公主看似对她亲昵,实则,却也是对她有些防备与不满吧?
“公主误会了,夜公子并非因凤兮曾经身为夜府之人而念及旧情,而是见凤兮可怜,才出手相救。”凤兮平静的解释。
芸罗公主怔了一下,随即笑笑:“嫂嫂当真是多礼,这个分这么清做何!”
说着,目光朝夜流暄望去,故作一瞪,委屈埋怨的道:“流暄,你这些日子一直不让我来探望嫂嫂,还说嫂嫂身子未好,需得在你这儿多多静养,可我明明见得嫂嫂气色红润,想必身子已是没什么大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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