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回头对非绝说:“咱们走吧。”
在入夜找肉之时,阿戎便将地形也探过了。他们一行顺着那林间不易被发觉的地方小心行进,非绝更是注意地上的埋伏。
不出两个时辰,天光微微有些亮了。远处望着有数十把火把朝着这处围拢而来,阿戎低头瞧着岫儿,见他的头偏向火把来的方向。
似乎是见到火,岫儿便会想要张口露出龙的姿态来。或许在岫儿的潜意识中,只有他自己是主宰火的主人。
当那火把越来越近的时候,岫儿的嚎哭开始响彻在树林间,回声震震穿入那些搜寻者的耳边,使他们确定了方向,飞速地赶来。就在他们以为将要靠近的时候,漫天的大火从前方席卷而来,燃烧着了四方一切草木枝丫,顺着地皮与树干,与那山风一起向着他们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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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侯爷,您有一位故人求见。”
“不见。”
那女子拖着藕色的裙摆,袅娜的身姿走了进来。在那上京富丽堂皇的殿宇之中,她几乎是半裸着胸脯走过来的。这样的着装符合她一贯的态度,她在那地上躺着的一滩东西前坐下,打量着这一滩半人半龙,血水满身的家伙。他的身躯正在极其缓慢地愈合。
“主人,我不得不说,此时的你,真是闻着有些恶心。”
慕云歇的半张人脸上,眼睛微微地睁开,露出一颗蓝宝石的假眼睛,和另一只幽深如海的眸子。他盯着面前的覆罗:“我如今的样子,我觉得甚好。”
覆罗水姻道:“自巫臣服于龙至今,也有千年之久。这是有记载以来,头一次有龙将自己弄成这般惨状的。”
慕云歇收回眸子,好似不愿意多看她一眼:“你会有一天尝到这种生不如死的感觉,我只望你那时,不会觉得自己恶心。”、
覆罗水姻笑着说:“我对情字甚是通透,不得的,我也不会令自己心焦,更不会自毁。但您显然便是不通透的人,只有不通透的人,才会认真。我瞧着那儇氏女,可不像你这般心焦。她失却了你,却能成为儇人的王。她的心里只有孩子,是没有你的。”
慕云歇已没什么力气再说话,或许他有,但他不愿分心去与她说话。慕云歇与阿戎一样,身上的腐肉都可以自己长回来。这一点,覆罗水姻也很清楚。所以她更清楚的是,当初慕云歇要与阿戎做那种事情,生下他的龙种,全然就不是因为阿戎是长生不老之身而要利用她,而是因为这活了一百年的龙,自那小妮子出生时便陪着她,一颗心早就栓在她身上了。
覆罗叹息一声。洞悉一切的人,总是能将一切都看得通透。说来一百年对人是两生了,但对龙,也不过从幼年长到如今的少年。一个年少时落在水中的女童,得到了他的眷顾,渐渐地便要随时跟着她,跟在她的现世,跟在她的梦里,跟着跟着,便像小男童一样,渴望通过做坏事来引起女童的注意。
“你还真是年轻啊。”覆罗水姻十六岁的身子,却有着百年一般的老成。她想去为他擦擦伤口,见他将一只便不会人形的龙爪捏开她的手指,便也知道这男人是不许旁人碰他一碰的。
他这辈子,就只碰过阿戎,也只让阿戎碰他,但偏生的,他就是喜欢同她这么样的来往,互相撕扯着皮肉,撕扯心肺,还乐此不疲。
“我在这里多住两日,等你恢复好了,再来找我商议。”
覆罗往出走两步,又回头皱眉盯着那一滩腥血里的人:“虽然这人世的事,比不得你们之间的事,但我奚族既然选择了做龙的奴仆,便不会再为人做奴,你当知道我要的,就是要奚族能在这世上分一坯土。”
慕云歇的龙爪动了动。将自己当做奴仆的人,永远也别想在这世上寻到自由。覆罗在他眼中,只能算作是个聪明些的傻子。
可他自己又何尝不是个聪明些的傻子吗?明知道这世上除非他想,还没有旁人能伤得了他。但若是真被伤着了,这一身皮肉心肺,还有那长着鳞片的手指心,都疼到骨子里。
慕云歇闭上眼睛,长长地吸一口气,又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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