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尹府这是在招亲!陶沐惊呆了,她在话本子看过不少女子招亲,这男子招亲还真是头一回见,不过……她竟然被招上了,她觉得自个运气也忒好了,瞧着那公子是越看越喜欢。
那公子也朝她投以一瞥,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好一阵*。
没办法,福气来了挡都挡不住,陶沐心里美滋滋的,遥遥幻想她以后的豪门贵妇生活,这厢刚开了个头,就听一声大喝,“干什么玩意!”
完了,把他给忘了,陶沐暗暗叫苦,果然就不能让他来,这是要坏事的节奏啊!电光火石间,她迅速动了番脑筋,已然想好对策。
一屋子的莺莺燕燕,突然冒出个男的,自然是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陶沐颇为不好意思的走过去,“大哥,你做什么这么大声,吓死人家了。”
到了他跟前压低声音,“你不是说情劫就是要将你的心千锤百炼,千刀万剐方能顿悟,我这就是在给你造劫,助你堪破情关。”
牛琼难得的愣了下,胡子抖了抖似有些生气,陶沐接着循循善诱,“等我嫁了,你再来纠缠我,唔,最好是等我有孕了再来,那个时候我舍不下孩子,定然要斩断与你的情思,如此方能令你伤的更深。”
牛琼依旧呈呆滞状,像是在思索此事的可行性,陶沐自以为与他这一番解释很周全,他的态度应该也算默认,便心安理得的朝公子走去,脸上带着娇羞的笑,“我大哥放心不下,与我说两句话。”
妇人眉头一拧,吩咐丫鬟带她入内沐浴换衣,尔后客气的邀请牛琼吃了喜酒再走,牛琼呆愣愣的看了她一眼,挠挠头,“我怎么觉得这个事不对呢。”
陶沐一听这话怕他生事,赶紧催促丫鬟走快些,那丫鬟以为她迫不及待要嫁与自家公子,偷偷笑了笑。
陶沐提着一颗心走出大厅,刚要松口气手腕就被人大力握住,往后拽了下跌进一个宽阔的胸膛。她抬起头,就见牛琼神色晦暗的盯着自己,“你不能嫁给他。”
陶沐急了,“有什么话我们私下说,别拉拉扯扯的,影响不好。”
“有什么不好!你本来就是我的人,”牛琼蓦地提高声音,眸子里似有了些怒意。
陶沐暗道完了,真是高估了他的智商,想来那番话他一句都未听进去,眼风中看到公子变了脸色,大厅里一片交头接耳的声音,甚觉难堪,当下甩开他的手,“我三百年才来这么一朵桃花,你休想给我毁……掉”
最后一个字淹没在一片吸气声中,陶沐呆了,唇上温软湿热,脸被胡子扎的有些疼,半晌反应不过来,大,大胡子,竟然,竟然,亲,亲了她!
这一吻时间并不长,她还没回过味来,就听牛琼趾高气昂的对着大厅里的人宣布,“这女人与我有了肌肤之亲,你还要娶她吗?”
陶沐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公子,只见他剧烈的咳嗽了几声,脸色涨红,朝那妇人摇了摇头。
然后,他们被赶了出来,外面雨已经停了,夜色苍茫,伸手不见五指,陶沐气鼓鼓的趟着积水,深一脚浅一脚走的飞快。
牛琼喊了她几声,见她全无反应,不由怒从心起,拦在她面前,“那公子体弱多病,一看就是短命相,你还真想嫁给他?”
“你懂什么,短命又如何,我喜欢就行,情爱本就是盲目的。”
牛琼被她一通呛声,脸色越发难看,“你别忘了,你的身子,没人能接受的了。”
陶沐犹如被当头棒喝,她知道自个是怪物,自卑了这么多年,如今虽想开了,可终究有根刺留在了心底,一有风吹草动,便会微微生疼。她咬了咬唇,掉头就走,听见牛琼的脚步跟了上来,沉重的响在身侧。
一直到客栈,两人都没再说话,上楼时,陶沐有些着急一个趔趄险些摔倒,牛琼扶了她一把,等她站稳,眸色幽深的问她,“你只见了他一次,就这么喜欢?”
陶沐愣了下,若说喜欢其实也没有,不过是觉得不错,想试一试,若是思霏霏问她,她的回答必然是否定的,可是牛琼……陶沐恶狠狠瞪了他一眼,“是!我一直都喜欢小白脸,你又不是不晓得。”
然后蹬蹬蹬上了楼,再不管他。
思霏霏睡的很沉,丝毫不知她溜了出去,陶沐小声的脱了衣裳钻进被窝,很快也睡着了。
一觉到天亮,陶沐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入耳是一片嘈杂的叫嚷声。
思霏霏已经收拾妥当,见她起身端了水盆过来,陶沐一边擦脸一边问她,“外面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大事,掌柜的斗篷昨夜忘在了柜台,今日见上面全是泥,以为是哪个伙计偷用了,正训斥呢。”
陶沐登时清醒,胡乱抹了把脸捡起自个的外衣,还好,干净着,赶紧套上。
许是夜里折腾的时间久了,陶沐饭量尤其大,坐在大堂吃第五笼包子时,突见一个俊朗男子从楼上下来。
据她观察,这家客栈住的人数他们一行颜值最高,除开大胡子!这人倒是没见过,莫非是今日才住进来的?
这么一分神,手上拿的包子咚掉了下去,她毫无所觉,视线一直停留在那男子身上,见他扫视了一圈,朝这边看过来,陶沐心头狂喜,还好大胡子没来,有一个空位,当下擦了擦油腻腻的手,向他投去最诚恳的目光,等着他的莅临。
男子果然不负众望的走了过来,潇洒落座,毫不客气的从桌上那笼包子里拿了个吃起来。
有戏!陶沐不动声色的表达了她的欢喜,几经斟酌,摆出端庄的姿态,“公子看着好生面熟,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视线下移,“咦,这个葫芦也好生面熟,你在哪买的?”话落又想起一件重要事来,“公子家住何处,可曾说亲?”
思霏霏正喝着茶,一口喷了出来,憋的面红耳赤,陶沐赶紧提起男子的衣袖往旁边挪了挪,“霏霏姐,你慢一些,别给人家喷衣服上了。”
然后就见鱼妖以一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眼神将她望着,陶沐有些迷茫,摸了摸后脑勺,听到思霏霏接下来的话,一屁股跌了下去。
“小沐,他是牛道长。”
陶沐扶着桌子腿爬起来,凑到牛琼跟前再三分辨,甚至伸手遮住他的下半张脸,犹不能相信,这棱角分明,气宇轩昂的男子当真是那个大胡子?陶沐觉得自己在做梦,使劲掐了把腿,不疼,再掐了把,还是不疼,果然在做梦。
“掐的可还顺手?”
牛琼幽幽的声音突然响起,“我不过吃了你几个包子,用得着这么睚眦必报吗?”
陶沐低头一看,咻的收回手,“不好意思,放错位置了。”
这个人真的是牛琼!陶沐坐在马车里分析来分析去,将他的完美蜕变归结于自己的功劳,若非昨夜那一出,他怎么会有此举动,同时也可看出,胡子对一个男人的颜值影响有多大。得出这个结论的同时,她心里又油然生出惭愧之情,还是年轻,太肤浅,竟没发现这块璞玉。
思霏霏见她一会变一个神色,颇觉好笑,打趣了几句,她反而越发惭愧,深深觉得自己以前伤害了牛琼,遂揭开车帘,冲着外面骑马的人喊了句,“大胡子。”
牛琼勒住缰绳回过头来,“什么事?”
陶沐语滞,嗫嚅了半晌,却不知说什么,眼见他神色不耐,意欲发飙,忙随口诌了句,“你这新剐的胡子,皮肤娇嫩着呢,抹点胭脂,别给晒伤了。”
话音刚落,就听思霏霏扑哧一声笑出来,牛琼僵着脸,表情很是不自然,陶沐想了想,贴心的又来了句,“霏霏姐有防晒的胭脂,你等着我给你拿。”
然后就听他咆哮起来,“你敢拿出来信不信我让你吃下去!”
陶沐缩进马车里,再不敢出声。
一路晃晃悠悠,到了颍川地界天已经黑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四周全是树林,一个人也没有,他们只好在林子里歇一晚上再走。
陶沐猜测着牛琼又要有所行动,可他不动声色,鱼妖又一派淡然,本想问一问,还未开口便被他指使去找柴火。
随便烤了点野味填饱肚子,陶沐和思霏霏便钻进马车里了,她其实并未打算睡,可不知怎的,一进去便晕晕乎乎,困的睁不开眼,坚持了片刻,终究是没撑住。
再睁开眼已经是第二天,天色大亮,阳光明媚,陶沐揉着眼睛坐起来,发现只有她一个人,还以为他们都在外面,掀开帘子,整个人呆住了。
外面是万丈悬崖,马车堪堪悬在边上,已经有半截滑了出去,稍微一动便咯吱作响,崖下面深不见底,松动的土块不停的往下掉。
陶沐腿肚子直哆嗦,颤颤巍巍喊了声,“有人吗?人都去哪了?”
只听马车后面立即传来一声,“小沐,别动。”
那声音纤细娇弱,带着喘息,透过烈烈飞舞的车帘,陶沐看到,思霏霏脸色惨白,在后面用力拉着马车,手上鲜血淋淋。
陶沐浑身一震,下意识的就想过去帮她,刚一动,就听她急喘道,“别动,小沐别动,别动。”
悬崖上狂风怒吼,枯枝烂叶胡乱拍打着她的身躯,思霏霏咬紧双唇,发丝随风而动,迷乱双眼。
“跳到那棵树上去,看到没有?”她一字一句说的很用力,“跳过去就没事了,别怕。”
陶沐看向她示意的那棵树,离得并不远,只要跳过去,思霏霏就可以松手了,想到这,她毫不犹豫纵身一跃。
刚抓住树干,就听一连串支零破碎的声音,有什么东西沿着地摩擦了几下,然后没了声息。
陶沐脑子里嗡的一声,回过头一看,思霏霏已被破碎的马车轱辘卷着落入了悬崖,只留给她一个温柔的笑。
柔弱但不脆弱,坚强却不刚强,这是陶沐对她最真切的感受,看着那毅然赴死,毫不畏惧的女子,眼眶不由有些发热,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为了救人而放弃生命,她是妖,不是菩萨,可真的遇到了,她还是奋不顾身跳了下去,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真伟大!
耳边风声呼呼作响,脸颊被刮得生疼,陶沐屏住呼吸,用尽所有力气抓住思霏霏,衣襟上沾了她手上的血,好像无数绽放的梅花。
下降速度越来越快,周围景致逐渐开阔,陶沐闭上眼睛翻了个身,让思霏霏在上,心中犹抱有一线希望,或许自己这三百年的老树没那么容易摔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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