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对李愔和李贞道:“六王弟、八王弟的功课可带进宫了,要不也随稚奴到东宫去坐坐,今日下午该到吏部还是兵部?”
李愔回答:“都是不敢叨唠皇嫂了,前几日表弟让写一篇有关经济的策论,小弟与八王弟作得不好,想请教三王兄后再修改。”
“可不巧了,不然能尝尝东宫御厨的手艺了,真是可惜呢!”李贞惋惜地道,“九王弟便替吾等多吃一些,若是今儿个制作了玫瑰糕,且帮为兄留几块。”
听到几个兄弟谈笑风生,李泰垂下眼来。他知道,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将来,自己都无法真正做到与众兄弟和睦相处。这颗心早失去了温度。曾经,他愤怒,恨不得将这个世界毁灭,既然自己得不到,也不能让别人得到。但是,凭借自己微薄的力量,如何能够?权力没有,地位没有,名望没有,什么都没有,早在贞观七年,便没有心了。十年,被关在巴掌大的院子里整整十年,好在,终于出来了。是的,是自己太心急了,是自己太愚蠢了,现在,再也不会!
李泰再到掖庭宫去拜见了长孙氏,顺便把杨氏和一双儿女接出宫去。解除幽禁后,虽然李泰被封为靖江郡王,但李世民并无册封杨氏为郡王妃的意愿,主要是对她的表现太过失望。在他看来,杨氏原本是准备定给李恪的,虽然没有下明旨,但众人都是心知肚明的,到最后,却被李泰半路劫道。李世民是不会责怪李泰的,只会埋怨杨氏不守妇道,可以招惹李泰,不然,李泰从哪里知道有这个人物?再说,依照李泰过去那么高傲的性子,若非是才貌绝艳,岂能看得?此后,李泰针对李承乾,难道杨氏没有在其兴风作浪?再后来,李泰被贬为庶人,杨氏便准备后悔了,亏得杨父还隐隐约约遮遮掩掩地给自家女儿“挣前程”,李世民最是护短,即便已经厌恶了李泰,但他毕竟曾经是自己最疼爱的儿子,他还是皇子。嫁入李泰后,杨氏的表现也让人非常不满,丝毫没有起到规劝的作用。如今,不过是看在杨氏为李泰增添了一双儿女的份罢了。
长孙氏对杨氏还算较亲切,虽然眼里不经意间闪过失望之色。她温和地对李泰道:“青雀,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已经是为人夫为人父,应当承担起自己的责任,不可再胡闹了。”
李泰垂下眼帘,伏在地,哽咽着道:“儿子过去不懂事,让阿娘操心,如今早已知道自己错了,再也不会惹阿耶阿娘生气。”
即便怀疑李泰是否真心悔过,但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看到李泰做出那等恶劣之事,长孙氏哪里不心痛的?她伸出手,想像过去那般抚摸他的头发,但顿了顿,又放下,让李泰咬咬牙。李泰痛哭流涕,诉说着心头的悔恨和不安,诉说着这些年对爹娘的深切思恋,差点指天画地地发誓赌咒了。长孙氏暗暗摇头,叹了口气,道:“你且回去吧,今日也累了。”说着,拿起一本账册。
李泰的心沉了沉,只得重重地磕了三个头:“是,儿子告退。阿娘保重身子,儿子过几日再来看望阿娘。”慢吞吞地爬起身,凌厉地看了杨氏一眼,杨氏全身微微颤抖,连忙站起身,领着儿女跟着告退。
走出立政殿,李泰刚刚隐没的笑容立即又浮现在脸,一手握住杨氏的手,一手牵起儿子,温柔地对儿子李欣道:“欣儿今日见到祖母可高兴?”
李欣怯怯地缩了缩身子,见李泰眼的那抹狠厉,抖了抖,连忙答道:“回父亲,儿子很高兴,祖母慈爱,赏赐了儿子和二弟不少东西。城阳姑姑和新城姑姑赏了笔墨砚等物,还有几本启蒙书。”
李泰唇边浮现一丝不屑,随即笑道:“那是祖母和姑姑们疼爱,你们可要努力学习,不要辜负了长辈们的期望,日后背诵给祖母和姑姑们听。欣儿、敏儿可听清?”
李欣和李敏应答不迭。李欣六岁,李敏三岁,现在杨氏腹还有一个,已有四个月。此外,府还有四个儿女,但都是不得台面,不过随意取了个名字,还未皇家玉碟,连李泰也是才重新了玉碟,杨氏也空有郡王妃之名却无册封金印,何况是他的那些庶子庶女呢?
一路顶着或是探寻或是疑惑或是戏谑的目光,李泰满脸笑意,不急不缓地带着妻儿走出皇宫,温柔地将杨氏扶马车,将儿女也亲手抱去,这才自己了车,放下车帘,沉声道:“回府!”随着那帘子挡住所有目光,脸的笑容顿时消失无踪。杨氏搂着儿女缩到一边,连呼吸声都微弱许多。李泰冷冷地轻哼一声,闭眼睛,面色如寒冰。
不远处,一辆极不起眼的皂布盖马车,窗帘子微微动了动。李治低声道:“可瞧清楚了?哼,我便不信,被关了十年,还能如此心平气和!”
房遗爱笑嘻嘻地道:“听说郡王殿下是从两年前开始修心养性抄写道家经书的,以前他不是信佛么,怎么改信道了?还听说,也是两年前,他府出现了一个姓吴的年幕僚,然后,郡王殿下便开始改头换面,再也不打骂下人和妻妾,逐渐拿起书本钻研学问。哎,也不知是何方神圣,居然有这么大的影响力。想当初,郡王殿下身边之人,也不缺少大儒名士,却也没能劝住他贪恋那个位置。”
“是啊,我对此人也挺感兴趣的,只是从未见过,那人几乎没在人前露面。”李治摩挲着腰间的玉佩,沉吟道,“除了这边,还有潞国公那里也不要放松。昨晚,潞国公到郧国公府,据说相谈甚欢,好像过去此二人的关系还算不错。”
房遗爱皱了皱眉:“只怕,人手不够。普通人,容易被发现。哎,若是能送几个暗线进去好了,可惜这些年一直不在长安,倒是疏忽了许多事儿。”
“人手不必担心,我找表兄要几个,然后向三王兄借几个,罢了,三王兄还是算了。”李治轻轻地扣着茶几,“一切以稳妥为重,千万不要让人发现,不然,监视重臣皇族之罪,你我谁都担不起,更会连累到大兄和表兄。”
这两件事也是自己交给李治和房遗爱的任务,故此,崔瑾自然是会给予人力财力的大力支持,同时还表示,侯君集府已经有几个暗线,只是不在书房等机要之所伺候。又道,郧国公张亮此人有些诡异,好像喜欢收干儿子,且做事儿不够严谨,可以从他和他身边之人着手,说不得有意外之喜。至于李泰那里,尚无头绪,得细细查那位张先生的底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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