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丧服啊,阿诺想想突然有点想笑。
她曾记得哥哥云子破与她开玩笑,说出征之人随身衣裳不仅有戎装,还有丧服。
她问这是为何。
哥哥不过笑着。
“不是你死了,便是你身边的人死了啊,吊唁时文人总爱穿丧服。”
她只当是笑话听听,现在想想,她根本就是不懂战争的残酷,非是尝到了苦头,才晓得痛苦一番呢。
“小苗,我有件事要求你。”阿诺轻声。
“主子这可折煞了奴婢了,有什么想要吩咐的直吩咐就好了,奴婢一定照办。”
阿诺目光冷清,望去了远处。
不久,只见小苗一身女装低着头,拿着一篮子的纸钱香火,匆匆离了驻营,大家都知晓云将军的婢女云燕,也不阻拦,随她四处去。
小苗也不晓得要去哪里,只是匆匆走着,过了守台,过了驻守的边线,七拐八拐,走到了远处的一地,终于停了下来,抬头一看,竟是阿诺的容颜。
不该说是阿诺的容颜,因为这人本身就是阿诺。
放下篮子,阿诺掏出纸钱,放到了地上。
西疆偏远,远不如京都繁荣,一股苍凉之味,天黑的比较早,远远都已经抹上黑蒙蒙的一片,一片贫瘠,连株高些的树都没有,只能看到远远近近的灌木丛,荒草漠漠,伏在地上,西疆这边土地不是土,是些沙石,基本没有什么草树。
远远有人家炊烟,袅袅飘飞,苍凉中竟有些生气。
阿诺跪了下来,拿出打火石,点起了纸钱,一片一片,放下,不言不语,只是静静的点着。
哥哥云子破就是在这片土地离开的,那是她最宠爱的哥哥云子破,被陷害,永远离不开这片土地了。
这般贫瘠的土地,哥哥那般爱玩的人,可能好好待着?
阿诺心里有些难过,却是哭不出来,她知道自己究竟是在想什么,想哪个人,可是她如何能说。
冷登雲。
你真的死了么?你的建国大业呢?你的江山社稷呢?
依旧清冷的眉眼,看向她时却和前世有了些不一样,他好像会了些小心机,故意留她不让她去酒宴,故意送她回去,故意让孟易凡送被子给她。
其实他早就看出来她的身份了是么?可是他为何不说呢?
冷登雲,前生你害得我病死寒寺,凄凄惨惨一生,今生你怎生开始变了,故意要我心中生了愧疚么?
“冷登雲……”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可是却说出了声。
“冷登雲……”她低着头,点着一张一张纸钱,她没有着丧服,好像是心里那一点点执念,只要不穿丧服他就还没死对吧。
不对,她为何一再想着冷登雲不要死呢?他前生待她那般狠毒,她为何还在微微的期待他呢?
她真的是在作践自己么?
作践就作践吧,人都已经不在了,说什么都不过是白费罢了。
她曾经唯一爱过的人啊,最爱的人啊。
终于不再了么……
“冷登雲……你曾爱过我么……”这个问题她在前生问过他很一次,就只有那一次,足够把她一切的骄傲都打回原形,变成最卑微的自己。
可是她浙西还是想再问一次,你可曾对我上过心?
“冷登雲,我是女儿身你早该知晓了吧……为何不揭穿呢……”她念念叨叨。
一张纸钱燃尽,灰飞烟灭。
“冷登雲,你还会再回来么?”她问。
空旷一片,只有她跪坐在地上。
他不会再回答她了吧,对啊,他从未正面回答过她任何问题呢?不管是前生还是今生。
“就算你伤我再深,为何我还是舍弃不下你呢……”
阿诺轻声轻语,自说自话,漫天飞舞的灰烬,飘飞,零落,化泥化土。
我曾说过黄泉碧落,再不相见。可是我现在还想跟你说,真是重活一生,我好像还是愿意见到你的。
就算告诉自己千遍万遍对你的憎恨,却永远无法改变一个眼神的期盼。
只是你终究不在了呢。
“冷登雲……”
阿诺轻声低吟着,一滴清泪缓缓滑下,滴落。
“一口一句冷登雲,你可何曾将我这将军放在心上了。”
清冷的声音,带着让人无法拒绝的磁性。
阿诺吓了一跳,惊慌就抬起头。
却只见,那她念念叨叨已经死了的冷登雲,一身白衣,亭亭而已,玉树临风,脊梁挺得笔直,宛如那傲气的青松,只是看向她的目光带着些不明所以的意味,还有些挑衅。
“你!你!你!”阿诺惊叫着,伸手就指着眼前的人。
这许是一场幻影罢!可是为何他的眉眼这般清晰,温润如玉,冷面玉将军。
“刚刚一口一个冷登雲直呼我其名,现在倒好,连个名儿都没了,直接是你了么?”飘然若仙的模样,若不是看错,阿诺着实看到了那双无情的眸子中竟带着微微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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