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知靡就却之不恭了!”
谢氏族人见夏知靡收下礼物,示威般的看了一眼王氏族人那边,转身坐下,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们该如何动作。
王氏的领头人王庭自是瞧见谢鑫的眼神,微微蹙了蹙眉,眼珠一动,计上心来。他走上前几步,躬身行礼说道:“我家郎君差遣晓得给小姑送些汝城特产。”东西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送出去,夏知靡能不能收下,这关系到他们回去能不能交差。
夏知靡闻言眼前一亮,轻咦了一声说:“你家郎君真是有心了!”说罢轻轻一叹对桃心说:“从汝城出来至今,也已有四五个月之久,这还是我第一次离开家乡这般长的时间。父亲常说,建康城才是我们夏氏的根,可我却不那么认为。我自幼生在汝城长在汝城,那里才是我真正的家。”
“是啊!就如我等,根也不在这里。”谢鑫听到这话眼神一黯,他们的家原本都不在这里,可朝廷腐败战乱连连,以至于他们只能在异乡安家落户,即便是等到将来死了,都不能魂归故里,亦不能埋骨家乡。
所有人心中都有一把热血,可是在这样的世道,却终归不能燃烧。
他这句话让夏知靡多看了他两眼,潜意识中夏知靡就觉得谢氏族人比王氏好的多,最起码他的心思没那么坏,没那么无情。或许,这便是他们始终输于王氏的其中一个原因吧!
有的人说,太善良者,总是瞻前顾后目光短浅,却不知只有这样,他们才能长久存在。而无情无义者,最终会被家族抛弃,会被世界抛弃。
王庭瞥了一眼谢鑫,不满的皱了皱眉刚要说话却听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那脚步声急促而整齐,常年生活在建康城又是两大门阀士族的子弟一听便知来者何人。
谢鑫低声同身边的人交代一句,那人便后退几步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正厅回去报信去了,而王庭这边亦如此。等两人分别派人出去,整齐的队伍已经停留在正厅门前。
“大胆夏氏知靡,皇上驾临,还不出来迎驾!”夏知靡正在发愣的功夫,皇帝司马永和的太监陈福高声一喝,连忙迎了出去。
让所有人,即便是夏知靡都没想到,王谢两家都伸手过来,连皇帝亦不能免俗。
司马永和坐在龙辇上,俊朗面容隐藏在皇冠珠帘后面,看不到脸上神情,只感觉他的目光如刀,没了那日一见的明朗如阳光,而是阴霾如地狱魔鬼。
“妾夏氏知靡,见过皇上。”夏知靡只是微怔,便拜倒在地。王谢两族子弟随着她拜下,高呼皇上万岁。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司马永和没有说话,太监陈福走上前去,仔细看着王庭的脸端详一番说:“皇上,是王氏王庭。”
“谢氏谢鑫!”谢鑫闻听此言连忙道明自己一行人的身份,那陈福一听,阴笑两声说:“我道是什么好日子,竟然聚集的如此之齐。回去告诉你们的家主,就说皇上说了,要派人求娶夏氏女也派了像模像样的来,整这一群草包来作甚?”
司马永和这才开口说道:“你们这般不将她放在眼中,又何必来求娶?送些俗礼便想得了这天下,简直是做梦。”这句话谁说都无所谓,但从司马永和的口中说出,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王谢两家想将夏知靡娶到手是安了谋反之心,若不然为何在听说夏知靡有预知能力之后,就趋之若鹜?
王庭谢鑫闻言连连叩头便是忠心奉主绝无二心,谢鑫更是拿眼神求救夏知靡,让她说句话。夏知靡感受到谢鑫的目光,看向王庭,只见他眉头紧锁,但却没有看向自己,显然根本不将夏知靡放在眼中。
王平之表示若夏知靡能嫁给她,即便正妻之位,她都能得到。而谢家齐却连个保证都没有,他说希望她对他牺牲,可她问谢家齐究竟想要什么谢家齐却是不说,并且通过他的言谈,夏知靡也发现,他这个人无欲无求,即便是那高高在上的地位都不能引起他的兴趣,那么他究竟想要得到什么?是想知道他未来是什么样的,还是想知道谢氏未来会变成什么样?王平之所求就简单很多了,他只是想让族中更被皇室忌惮,往大了说,若是有了夏知靡这枚棋子,简直是如虎添翼,将来王氏取司马氏代之也很有可能。
所以就解释了司马永和为何会在此时出现在这里,外界传言他昏庸无道,可如今看来,他还是有些脑子的。
不管她这个女人,到底能不能被世人所重视所承认,她此时都不适合开口的,因为再被重视,她也只是一个身份在中品的世族,即便皇室在东晋的地位真的没有王谢两家高,但在她这样的晋人面前,却还是要在皇族面前恭恭敬敬的。
“哼!将刚刚那些话都传回去,告诉你们的家主,都给朕好生呆着,若是再让人抓到你们来烦扰知靡,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年轻皇帝的声调始终都没有太大起伏,即便是生气,面色也依旧安静,那双邪恶的眸子里,淡漠一片,恍似在谈论天气一般,而不是在嗜血人命。
王庭谢鑫对视一眼,连连应是后连滚带爬的退了出去。等他们一走,司马永和便从龙辇上下了马车,随手摘下皇冠仍给太监陈福,摆摆手道:“你们都退出去到外面等着朕。”他说着,伸手扶起跪在地上的夏知靡。“起来吧!他们跟着跪你也跪,地上不凉吗?真是不知道爱惜身体的女人。”孩子气的,竟然有些埋怨。
夏知靡心中尚有他刚刚蔑视生命的余悸,此时只得露出一丝僵硬笑容尴尬赔笑,司马永和也不是傻子,瞥见她的不情愿,皱眉道:“难不成我帮你出头,你还不愿意了?”他话风一转,又道:“难道你也怕我?”
“不、不是!”在如孩子一般的青年皇帝面前,虽然只见过一次面,但人家一心为她好是真,夏知靡心中虽然害怕他的身份,但也不能表现太过。
“真不怕?”司马永和忽然停住,跟在他身后的夏知靡一头撞在他身上,鼻子一疼,眼泪险些掉下来。“那叫声永和来听听?”
夏知靡疼的眼泪在眼圈里直转转,鼻音浓重的嘟囔道:“鼻子都要掉了,还叫什么叫啊!”
司马永和一愣,他虽然让夏知靡叫他的名字,可这般类似撒娇的语气,还是让他一时间有些不适应,那些近身侍卫太监们更是个个惊讶的张大嘴巴呆呆的看着夏知靡。司马永和感受到众人的目光,掩口轻咳一声道:“你们先下去吧!将门守好了,别再让一些不相干的人闯进来。”
众人齐声应喏,夏知靡捂着鼻子跟在司马永和身后,桃心强自镇定的给司马永和倒茶后连忙退了出去。
要说百姓对于王谢两族同司马皇室之间,在面对王谢两家人时是崇敬,而在面对司马皇室的时候却是敬畏,桃心这等平民初次得见天颜,自然是又敬又怕,此前能站在这里已是极限,夏知靡自然不会说什么。
“他们来找你做什么?”司马永和拿着凳子坐在她身边,见夏知靡委屈的在擦眼泪,像个小孩子一样,讪笑两声道:“那个,不好意思,朕刚刚是没看到。”
夏知靡拿帕子擦了擦眼泪,说:“还能来做什么?就因为那所谓的先知。”
司马永和闻言转了转眼珠说:“那你究竟能不能先知啊?”他似乎有些不信,但眼神里光芒却闪烁不定。
夏知靡心中警铃大响脸上却做委屈状,那一身粉衣衬托那张如花娇颜显得楚楚可怜,泫然欲泣的模样煞是让人心中不忍,司马永和偏了偏头,便听见少女轻声说:“那你相信不相信?”
“信与不信,要分谁说的。”他连忙接话,却没有瞧见夏知靡的目光飞快闪过一丝厉色,但很快,那漆黑如墨的瞳眸里一片黑色,幽深不见底。
“王郎说的您便信?”不自觉的,她用上敬称。或许是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精明让她察觉到眼前的这个看似万事好说话玩世不恭的青年皇帝,可实际上很有可能是个满腹计谋的腹黑君主,所以不管真相如何,她一定不能承认。
“信!因为他从未骗过朕。”司马永和说完站起身,围着夏知靡走了两圈说:“看你这样子,还未及笄,又常年从未出过汝城,怎么还练就出这样的本领?”这样说,将她计划好的所有可能都一下掐死了,一时间竟让她没了声音。
如果她现在说一切都是假的,那么王平之就是罪犯欺君,尽管王氏不会得到惩罚,可依旧会对王平之有所影响。那么她接下来要面对的,不止是眼前这个喜怒不定的皇帝的盛怒,还有王氏整个家族的欺辱,届时整个夏氏也将会随着她遭殃,甚至牵连更广。
自东晋以来,王谢两家独大,将司马皇室的锋芒都掩盖了去,皇室想要打击他们已不是一日两日的想法,而如今司马永和得到这个送上门还不用得罪人的机会,自是巴不得要,倒是所有的错都让她夏氏一脉承担,王谢两家为了给自己一个台阶下,随便一个借口,都能将整个夏氏灭族来威慎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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