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长凌转身想要去点灯,却被她给叫住:“别点了。”
相对于白,她更喜欢黑。
有多少个这样的夜晚,她坐在北漠荒芜干燥寒烈的夜里,仔仔细细地品位过这半生,回过头来,只是为别人活了一遭。
长凌不敢动,顺了她的意思,没有点灯。
黑暗里,他抬头望去,端坐在美人榻上的女子笔直地坐在那里,双手拢在身前,睁着眼睛,万千思绪,过了眼睛,沉入了心底。
他不知道做什么,只能陪着。
陪了这么多年,也已经成了习惯了。
长久的沉寂,她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依旧保持着最为端正的坐姿,在他的印象之中,不管遇上什么事情,这个女子,都是背脊挺直额头微扬,不愿意在别人的跟前表露半点的狼狈和妥协。
纵然消沉,也美得不可方物。
他刚低下头,便听见她说:“我去一趟君家,今晚的事情,你知道该怎么做!”
“属下知道。”
要不是出了百里云裳这件事情,今天晚上,他们要做的,就是抓到杀死崔绩的凶手,从而揪出来背后的主谋。
可是现在百里云裳失踪,她无暇顾及崔绩这边,只能由他来做了。
夜色下的君家,连绵几里路,坐落在长安城最为繁华之所,一眼望去,竟然不能穷尽。
其中奢华,难以用言语形容。
君家家规甚严,上至妻妾下至子女到仆人,都有非常严苛的规定,妻妾住北院,阁楼之间可相望,不得有争端不可勾心斗角,所以在君家,君家家主君恒逸便如同帝皇一般用北院妻妾,雨露均沾,少有偏颇。
子女住西院,嫡出上院,庶出下院。
虽然有身份的悬殊,但君恒逸自小便有严苛的规定,子女之间不得相互争风吃醋,吃喝用度,嫡出和庶出不分上下,为的就是营造出和谐的氛围。
仆人都在最偏僻的南院之中,和府中各种杂役场所混住,君家人,通常不会去往南院之中,因为于他们而言,南院,是下贱之地。
东院是君家中地位最高的,君家老太太住在那里,拥有不敢撼动的地位。
君家人,必当每次前去问安陪侍,不得有半点忤逆。
也就是家风严苛,教养极好,君家在六年前一度崛起,成为了现在的齐国第一大家。
不得不说,君恒逸,算得上一个非常聪慧的当家人。
她在暗夜里停在了西院的墙头之上,院子里的青柳依旧垂下长长的的枝条,寒峭的夜里,宽阔的西院一点人声都没有,上院下院只隔了一个垂花拱门和两个庭院,一点灯火都没有。
索性找了一处墙坐在其上,青柳把她长长的的身影全部遮盖,目光所及之处,对外的中院处一片灯火迷离。
隐隐约约传来笙歌古筝声,应当是在举行宴会,一片的觥筹交错热闹非凡景象。
这西院里面的公子小姐,都到了中院参加宴会,这西院,自是门可罗雀了。
六年前的君家,每到晚上总是如水一般平静,到了现在,也能夜夜歌舞升平了,
到底是今日已经大不如前了。
想要在这几十个阁楼里面找出来百里云裳的所在,就是今天晚上一整夜,也是不可能的。
更何况,这君家之中,还有无数的暗室密室。
也不知道她离开了这么多年,那些暗室密室,是不是又重新翻了一遍,移了位置,加了机关!
想想,总还是觉得一些廖然。
就在她高高俯视整个西院的时候,忽然从黑暗中传出了一点光,两个婢女提了一盏风灯从下院的拱门穿过,入了上院,绕过庭院一角,把风灯悬在一处门楣前,一人捧着托盘进入了内室,一人便在门外等着。
没有多久,内室马上传出托盘被打翻的声音。
站在外面的婢女探头进去看了一眼,问里面:“怎么了?”
端着托盘进去的婢女从里面出来,手中的托盘上面沾了一些狼藉的饭菜残屑,显然是刚才端进去的饭菜被打翻了。
“她还是不肯吃?”
等在门外的婢女看见这般情况,便已经知道是里面的那人耍性子不肯吃饭。
端饭进去的婢女摇头:“不肯吃!”
“三少爷这一次可是带了一个大麻烦回来了,我傍晚给她送饭的时候,她一直在说,她是北漠的公主,让我放她出去,你说,这会不会是真的?”那婢女伸手把刚才悬在门楣上的风灯给取了下来,狐疑地问拿着托盘的婢女。
那婢女看了她一眼,压低声音说:“刚才我进去,她也这么说了!”
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神色间都有些的不安。
里面的那个女孩看起来不像是说谎,要是真的是北漠公主,那君家的麻烦,就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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