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大面积濡湿部位的触感，我能推测出那是被杖责后留下的无数伤痕。隔着衣料，我的手被微微浸湿，腥味传入鼻端，那是他身上在渗血？

他的伤还没有好吗？！我正自惊疑不定，他已经惊醒，半撑起身子道：“汐，还是很疼吗？”

“好多了，”我不敢让他知道枯石蛊和念灵藻花粉的事情，但是腹部又实在疼得难受，便问：“还有止疼药吗？再给我吃几粒。”

“好，不过这种药里有毒的成分剂量太大，不适宜服用次数太多，汐，你能忍就稍微忍耐一下，尽量少服用这些东西。”

“嗯，给我吧。”几粒药丸下肚，疼痛慢慢缓解几分，我颓然瘫倒在他怀里：“漠源，留在你的身边惊喜实在太多，我受不了这种日子，你不如赐我一死，别再让我遭受你母亲这种对待，好吗？”

“对不起，汐，我枉为男人，却一再没有护住你。”他将我拥在怀里，避开我身子后面的伤，只揽着肩膀以上：“我以后会加倍留意，再也不让母后有接近你伤害你的机会。”

“这次就这么算了吗？就算是我死了，你也绝不会动你母后一指头吗？”

“她是我母亲，纵然有再多不是，她始终是我的至亲长辈。”他苦闷的叹息：“乌鸦尚且知道反哺，我总不能做出有悖人伦的事情。汐，若你真的有什么意外，我只能陪你一起死，除此之外，我没有任何办法。”

“你倒是侍亲至孝，那就等着某一天给我收尸吧。”我冷笑一声，不再理他。

他沉默半响，抱我起来向霓裳殿走去：“你皮肉上的伤，已经好转不少，但是筋骨受损严重，单靠敷药和吃药，还有我的法力，没有办法痊愈，从今天开始，你每天都要在药池里浸泡几个时辰。”

我闭上眼睛，不想理他。

不管我受再重的伤，不管他母亲怎么恶毒的摧残我，他都不会与她翻脸，更不必说决裂成仇。

在他心里，我究竟算什么？活该被他母亲折磨死吗？

霓裳殿里竟然早就准备好了足量的浓汤药汁，他将我抱到药池边，道：“汐，刚开始洗筋泡骨，一定会很痛，你且忍耐一下。”

我冷冷抬头瞪了他一眼，还是不想理他。

进宫不足两个月，我什么样的疼痛没有经历过？对此，我已经快麻木了。

他褪下我的衣裙，犹豫了一会，试探着将我放入池水中少许，我蹙紧眉尖，极力忍耐着没有呻吟出声。等他将我全身浸入池水中，我再也忍不住惨叫连声，全身都疼得战栗不已。

他立即伸手过来，让我咬住他的手背，另一只手扶着我的肩头：“汐，你忍一忍。”

他的身子也在轻微战栗，我这才想起，他受了百倍于我的杖刑，必定也是全身筋骨重创，不过仗着有法力在身，苦苦支撑而已，他未必有我好受。

可是，他再怎么疼痛，都是自找的，都是因为他母亲强加给他的，就算他疼死也是活该。而我湮汐何其无辜，被他们灭国戮亲，还要一而再的承受非人折磨？！

他将我搂在怀里，微微倾斜靠着池边的青玉岸。蒸腾的乌蒙蒙水汽中，我看到他额上、脸上布满冷汗，他却只顾着将一只手放在我背上，源源不断的输送元气到我身上，借助药物替我打通和修复损伤的经络骨骼。

何必如此辛苦的救我？我心里暗自苦笑，一言不发，哆嗦着抬手去拔头上的珠钗，被他止住。

自杀不成，又不能离开这池水，我只能竭尽全力忍受，忍到后来掌心都被我攥出血来，疼得头脑也嗡嗡作响，终于不支的昏死在他怀中。

醒来，发觉自己还是在药池中泡着，靠在他的怀里，而窗外已经有一丝曙光透进来。

他看到我清醒，立即传唤宫女进来：“你们照顾好汐妃娘娘，再过一个时辰抱她回寝殿服药休息。”

“你呢？”我虚弱的问。虽然恨他纵容母亲折磨我，可是，靠在他怀里被他用法力救治的感觉很暖心，我有些不想让他离开。

“我已经耽误几天没有上朝了，虽然这几天我已经加派侍卫严密监视母后的一切举动，也密令信得过的大臣们制衡着母后听政的范围，可是，依然被她改动了不少政令，我必须不动声色的慢慢纠正过来。”他穿好衣服，上岸道：“下朝后，我打算去元帅府上看看涟漪，这次她原本就中火龙至毒，又被杖刑，伤得比你还重，如果她没有求生信念，恐怕撑不下去。晚上我来陪你，白天先把该处理的事情全部安排好。”

“这些年，你是用疏远，来保护着星潮兄妹吗？”我问。

因为我想起暴雨中星潮对太后的质问，我仔细回想，当年他的父兄被定为逼宫弑君的逆贼诛杀，而在一年多之后，先帝与最器重的嫡长子太子殇凛，一起战死沙场。他们死后，皇后自杀殉情，贵妃被残害致死，澈被漠源带到念灵湖畔一剑刺死。

一年多时间，蜃族朝堂内外，发生这么多惊天动地的连番巨变，最后掌握大权的是漠源的母亲，一个当时并不得宠，但是相当有实力的妃子。

我不由怀疑，策划这一切惊世风云的幕后黑手，一定是漠源的母亲，这个素有东海第一铁血太后之称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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