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嘿嘿地笑道:“三师兄,你顶顶讨厌的锅饼,一般海民家可吃不起。”
月出愣愣地看着她,好一会“咕唧”一声,吞下一口唾沫,面色铁青。
召南和伯兮根本不必吃东西,他们的身体在一重重淬炼后,早都不算是肉体凡胎了,吃或者不吃根本和小命无关,彻底饿不死。但是月出不行,这也是为什么月出身上有辟谷丹的原因,那是他给自己放着备用的,结果就那么一颗还给了颜晓棠,往后没有辟谷丹了,就只能吃东西免得饿死,锅饼居然算是好的东西,那么糟的……糟到什么地步?
伯兮点点手里的碎玉,比出四根指头——还能吃四顿锅饼。
当然不在人前的话,只是月出和颜晓棠两个吃,还能让他们多吃两顿。
颜晓棠蹲在板车边道:“狗群可以卖掉,不过断粮也就在这两天了。”
俗世的一切,召南都不懂,便虚心求教:“如何是好?”
颜晓棠一路上其实也在想这个问题,师父出于可知的原因不能抛头露面,去茶馆酒楼弹琴作画赚钱的打算必须作罢,剩下三师兄和她自己,两个能干的好像只剩下体力活一途了。
她扬起一个灿烂笑脸:“师父别担心,徒儿有办法!”
召南信以为真,笑意暖暖的。
月出嗅嗅空气,敏锐地发觉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了——
连城墙也没有,自然也没有门,进城便也不需要官凭路引,靠两条腿爬就行了。
只是从照莱的最高处到最低处,数百丈的落差能把人看得心里直哆嗦,被践踏得泥泞不堪的道路混杂在形似船头、船尾、船身的房屋之间,曲曲折折向高处延伸,猛抬头看的话,会把脖子折了。
颜晓棠以前来是从清邑,打西边来,正好那边高,穿过城门能看到整个照莱向着海岸铺展下去,从海边倒过来揍还是头一次,仰头时太急,就听脖子发出“咔啪”一声,疼得龇牙咧嘴,虽然拧到脖子,却不得不承认,从下头看照莱更加惊人,破烂的木板房居然堆到天上去似的。
右手边是最底下的十几道瀑布冲出的一片水泽,因为城里汇聚的活水,只在边缘结了一层碎裂的薄冰,密密匝匝的船只拥挤在里面,看得到老老少少的身影在这些船只上来去,估计是连破木板屋子都没有的人家,只能冒着湿气住在船上,还有一股腥不腥、潮不潮的味道席卷着这一片地方。
脚下是潮湿的,却有很多拉着车的汉子赤脚行走在上面,裤腿直卷到小腿。他们麻木地拉着沉重得车轮都陷入泥里的车行走在房屋间,路过挂着风干的肉条的小酒馆门外,才抬起头吸吸气,跟着又低下头走过去。
召南和伯兮月出默默品着眼前的世界,看得出对他们冲击很大,如果不是颜晓棠带他们来,恐怕他们根本想不到还有这样的一个地方,卑微而低贱,对这世界来说可有可无。
其实颜晓棠以前也只是知道,并未真正进入到这样的地方,不过她早有心理准备,小脸上倒把面子撑得足足的。
沿水泽边七弯八拐的板桥走几里,那一边汇集的水流重新变成一条河,无数船坞和卖海货的铺子林立,境况就好得多了,道路用石块垒成,宽二丈,能过大一些的车马,房屋里也有二层、三层式样的,连同路人身上的补丁也少了起来。
颜晓棠把师父师兄们带到一家糊糊摊子,用最小一粒玉石换了半盆野菜根糊糊和一壶热水,跟召南打过招呼,就赶着狗群卖去了。
她刚走不远,月出把憎恨的目光从冒气的形似稀牛粪的糊糊上艰难挪开道:“师父,我不饿,我去附近走走。”
召南点头,月出就起身走开了。
狗群还不知道要被卖,一双双黑黝黝的眼睛闪着光地看着颜晓棠,以为又有肉吃,眼睛里满是期盼。
颜晓棠挨个摸摸狗头,心里涩涩的难受,想起丢在将军府里的那一群,更加的不好过。
想得有些出神了,没留神旁边两个壮汉抬着个轿椅过来,撞到她,撞人的是他们,反倒骂骂咧咧:“没长眼睛吗?看哪呢!”
她个头小,好悬没掉进河里,才稳住脚,狗群吠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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