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夫人示意丈夫侧过身去，把后背让给萧飒沓看。

顺着目光的指引，萧飒沓在对方所穿白衬衫的背部见着了几个黑色的小手印。

“多多心里应该很恨我们吧，把他生成可怜的残疾儿，又那么凄凉地一个人在柜子里被大火烧成焦尸……”夫妇二人非常肯定地告诉萧飒沓。

面对老泪纵横的教授夫妇，萧飒沓刚忍不住出言安慰，忽然在房间里感受到一股异常阴冷的气氛，仿佛从另一个世界传来哭泣和呜咽的声音。

“为什么，为什么要把残疾的我给生出来，为什么！为什么要把我一个人留在大火里，为什么不早点回来救我！为什么！”

萧飒沓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团小孩子般的黑影，正在教授夫妇和自己周围飞快地来回飘移着，“身体被火烧得好痛啊，痛苦死了……为什么不来陪我？为什么你们没死呢？还不想死吗？活着有什么用，赶紧来陪我啊！”

“多多他说什么啊，探员先生，快告诉我们，他在说什么啊？”教授夫妇似乎也感受到了那股黑色力量的存在，都不约而同地伸出手，在房间半空中挥舞着，渴望着与短命的宝贝儿子亲密接触。

“他说，他只是回来见见你们。”沉寂了半晌，萧飒沓终于表情严肃地宣布。

“还有，还有呢。”老教授夫妇疯狂地挥舞着手臂，不满足地问，“没有说点别的吗？没有吗？”

“他说，希望爸爸妈妈把他忘了，”萧飒沓于心不忍，“没有了……”

“真的吗？真的要我们忘了他吗？”教授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似乎觉得对方的回答合情合理，也许，他们根本已经被折磨得无法承受更多的打击了吧。

“是真的。”萧飒沓只能告诉教授夫妇这个善意的谎言。

“我那可怜的儿子……”教授夫人停止诡异的舞动，侧脸对丈夫如是说，表情里竟带着些欣慰。教授点点头，露出懊恼不已的表情。

现在应该怎么做，我还能做些什么呢……萧飒沓暗想。

忽然，从窗外射进来一道耀眼的光芒，类似比较强烈的阳光，以压倒性的优势笼罩住飘飘荡荡的黑影，也瞬间让萧飒沓和教授夫妇丧失视力。

那个疑似多多的黑影似乎发出某种撕心裂肺的呐喊，震耳欲聋的音效震撼着在场者每个人的心灵。

等到光芒过后，首先回过神来的萧飒沓飞奔到房间的窗前，他不敢肯定当时自己见到的是什么，记忆力只剩一只男人的手掌，还有眼睛一样的东西，以及太阳光从男人所在的位置投射过来，不断加强，终于让黑影消失无踪。

映入眼帘的，是那个拥有这只手掌的男人的脸庞，然而很快剩下的唯有对方的背影，和独自离去的步伐。

萧飒沓自然被教授夫妇从窗边拉扯住，两口子断定是这个受委托的探员摆弄出奇怪的光线，让多多的影子灰飞烟灭，这个结果显然是糟糕和难以接受的。

“你走吧，我们改变主意了，多多的事，我们自己会处理，拜托你快些离开吧。”几乎是拖拉推搡地，教授夫妇终于把萧飒沓给扫地出门，他们宁可在没有外人的场合重新把多多给迎回来。

走在住户大多因受鬼魂惊吓而被迫搬离的楼层梯道内，碰壁的萧飒沓无奈地回头望了望教授紧闭的房门。

他心里清楚，毕竟那个黑影不再是他们的儿子多多，教授一家也永远回不到从前的时光了。

回到机构总部，在汇报整个案情后，自觉有辱使命的萧飒沓并没有受到上司邢英华的求全责备。

第二天上午。等到再次例行回访教授家时，那座住宅小区楼下却拉上了警戒线，几个执行公务的警察和附近零星的居民围聚在一处。

低头窃窃议论着的人群边缘，两个老人扑伏在楼外冰冷的水泥地面，头部四周的土地侵染着逐渐凝固的血液，头颅内侧，四目相对，那死不瞑目的表情里竟带着些解脱……

多多的事，我们自己会处理……萧飒沓记得，他们生前，确切地说就在昨天，曾经这么说过。

看来他们心里明白，多多从一开始就不可能重新回到父母身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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