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富贵终究也要付出代价,故而江家的每一任家主寿数都十分有限,多半卒于而立之年,活得最长的也只刚过不惑。
虽只是添加了传奇色彩的捕风捉影,却也在口口相传中变得绘声绘色,倒成了个完整故事。
只是姜怜心却没有想到这故事竟是真的,而且与江家结缘的也不是什么仙人,而是活脱脱一个妖孽。
那白衣妖孽便简单将契约之事说与她听,却也与那些传闻相差无几,由他保姜家家业不衰,代价是姜家每一任家主的生气,每次只取须臾,待生气耗尽,其人自然消亡。
姜怜心听得冷汗直冒,这种漫长的折磨,可远比吸食精魂更加可怕,只叹这妖孽丧心病狂,竟以如此轻描淡写的语调说着多人性命之事,而她姜家的历任家主也当真奇怪,竟前仆后继的为了所谓荣华富贵而牺牲自己的性命,实在匪夷所思。
就在她正琢磨着该如何脱身时,那白衣妖孽却起站起身来,以半寸长的指甲掸了掸微皱的衣摆,而后对她道:“你既然已经知道了契约之事,就把那劳什子取下来,待我吸取你些许生气,这契约便算成了。”
说罢,他又向她近处靠近了些,姜怜心则死死攥住挂在脖子上的那枚玉佩,俨然于抓住救命稻草无异。
“你不要过来,我……我是不会和你结什么契约的?”姜怜心整个后脊都贴在了书柜上,已然退无可退。
眼前的妖孽却步步紧逼,一双惑人的吊梢眼锁着她的瞳眸道:“你可想清楚了,没有我的帮助,姜家就会败落,百年不衰的家业却毁在你的手里,你可当得起这个罪责?”
“我绝不会把自己的命交给你这妖物,姜家也不会败落,我姜怜心可以靠自己的力量……”
“你的父亲和爷爷,哦对了,还有太爷爷都是这么说的,后来又都后悔了,我看你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乖乖的从了我就好。”白衣妖孽扳着指头边数着,边打断姜怜心的话,同时自他身上散发而出的阵阵森然冷意也向着她扑面而来。
见他俨然已是霸王硬上弓的态度,姜怜心只觉心下紧绷的那最后一根线终于断裂开来,而后便是山洪一般的爆发。
“我说了不会结契约就是不会!管你是妖还是鬼!再过来我就跟你拼了!”她歇斯底里的扯开嗓子一通狂吼,最后一个字落下后,整个人都如虚脱一般大口喘着粗气。
原以为那妖孽真会要了她的小命,谁知他接连往后退了数步,一双如墨瞳眸始终落在她的玉佩上,揉着耳朵怨怼道:“不结就不结,我自会等着你回心转意,叫那么大声做什么?”
他话音才落,便已化作一缕白烟消失无踪,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直教人怀疑方才种种皆是一场惊梦。
“家主可还好。”门外传来了侍女柔婉的声音,才叫她回过神来。
姜怜心抬袖抚着额际那层细密汗珠,好不容易顺了气,挣扎的自书柜旁立稳了身子,才冲着门后道:“无事,不过是梦魇了。”
她知道,如此鬼神之事即便说与人听,多半也不会被当真,指不定还当她是着了癔症,即便是有人信了,只怕又往她不祥的旧账上多加一笔,总之都是无益。
说来这一劫也算是莫名其妙的得了解,姜怜心仍心有余悸的行到书柜旁的桌案前,那幅画还摆在桌面上。
她咬了咬牙,抖着手把画卷展开,却见白衣美人尤在画中,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她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再看,白衣美人还是端端在白梅树下,连姿势都不曾便过,可眉眼间又隐约多了些不悦的神色,连眼角那颗泪痣也凌厉了三分。
实在是匪夷所思,姜怜心不敢再碰那幅画,索性将它卷了起来,塞回到柜子顶端,然后努力说服自己,刚才只是她的幻象。
饶是如此,她也还是睁着一双眼睛,直挨到天明才囫囵睡去,可一个盹儿都还没有打全,又被震天动地的敲门声生生打断。
转眼间,已有一溜儿丫鬟婆子进到屋里,还不等她清醒便已围着她一顿梳洗。
为首的嬷嬷正是昨夜给她引路的那位,见她梳妆完毕,便挪至她面前,恭恭敬敬的欠身道:“宅子里的下人们都已在堂下候着,只等家主一个个的传唤,用过午膳后,曹管家便会领了各商号的老爷来拜见家主。”
“知道了。”姜怜心心不在焉的应了,出到屋外,感受到笼在身上的暖阳时才终于一扫心底阴霾。
她于是愈发肯定昨天的记忆只是一场梦魇,即便不是梦魇,想这光天化日之下,那妖孽也不敢出现,至少日间是可以安然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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