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楹呢?弘历会不会对她做什么?”确认家人们没事,他便放心了,可是一想到海贵人,他最放不下的就是她,“都怪我!早就不该送她进宫!”
璟珂轻轻拍拍弘皙的肩膀,安慰道:“没事的,都没事的。你别怕,有我在。”
“呵呵,呵呵……”突然间,弘皙大笑起来,踉踉跄跄地仰头大笑,笑至极限,又变成痛哭,抱头蹲下,像个可怜的孩子,哭得让人心碎。
璟珂只好站在原地,问他这是怎么了。此刻弘皙的情绪极其不稳定,稍一刺激就会发狂。
弘皙靠着冰冷的牢墙,语气里尽是绝望,嘴里不停嗫嚅着“为什么”。他大概是在想,为什么康熙也否定了他,说他无帝王之才。原来,当年璟珂说的都是真的,康熙也是认为他刚愎自用,所以才不把皇位传给他。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行?我是皇长孙!弘历他们算什么,凭身份他怎比我?论文才武略,我哪一样输给他!”弘皙不忿的情绪随着心情的激动也随之高涨。
璟珂又能如何回答他?当年自弘皙同母兄长夭折,六岁多的弘皙一夜之间成为万众瞩目的皇长孙,更得康熙钦点,抱进宫里亲自抚养,在宫里,他享受的都是至高无上的尊荣,和皇子们一同于上书房读书识字,由康熙亲自带出去狩猎练武。大家都说,他是人中龙凤,前途无量。
可是,一切变了,变了,当阿玛允礽被废,大家开始说他是未来大清的储君,大清天下的掌权者。为了达到所有人的期望,他开始以更高的标准要求自己,在他的思想里,只有“完美”,没有“残缺”!于是,他的偏执,他的霸道,开始尽显,不容他人质疑。现在他已经四十几岁了,非成即败,他始终不悔。
璟珂并不能完全体会弘皙的心境,毕竟她未曾经历过弘皙的处境,在允礽两废两立的时候,她还未穿越过来,对当年的事情都只是听说。
“其实我早该清醒了。”弘皙苦笑着,微微转头看着璟珂,“当年皇阿玛让我娶端静姑母的女儿,我就该清醒了。呵呵,娜日格是噶尔臧的女儿,我怎么忽略了这层隐晦?呵呵,我真蠢!”
弘皙现在醒悟的事情,是璟珂早就看透的。康熙朝的和硕端静公主本就是一个政治联姻的牺牲品,是康熙为了暂时安抚噶尔臧的谋反之心而被推出来的可怜女人。噶尔臧坐事被夺爵,弘皙娶他的女儿娜日格,康熙已经是做出储位决定了。
忽然,弘皙觉得自己这一生竟如此可笑,原来都是自己看不透,害了自己,又害了海楹。
“哥哥,你别再自责了,事情该发生的都发生了,保重自己才是。”璟珂在弘皙身边坐了下来,不管地面多脏。
弘皙轻笑着推开璟珂:“你走吧,不要为了我这种人断送了自己。”
璟珂被弘皙一推,有些忙用手抵着地,坐直回来,“你还记得康熙五十七年的事吗?”
“呵呵,你开口第一句话竟是叫‘哥哥’,我当时确实懵了。”遥想往事,那年两人何其年轻,他那年才二十多岁,意气风发,璟珂不过是个十岁的小丫头,跟着允礽在咸安宫里。
“娜日格嫂嫂毕竟跟你相互扶持几十年,你们好歹有夫妻情分,顾着她,你也要保住自己才是。”叹气着,璟珂只好再劝了劝弘皙。
弘皙深吸一口气,已不再强求什么了:“是我对不起娜日格。我这辈子做得最错的事就是伤害了她,还伤害了海楹。”
“海贵人那里我也会帮着劝的,娜日格嫂嫂毕竟是端静公主的女儿,皇上不会对她怎样的。”璟珂轻轻拍了拍弘皙,起身弹弹身上的灰尘污物,俯身走出牢门,狱卒即刻锁上锁链。
“璟珂!”弘皙大声叫着她,“谢谢!”
璟珂一愣,继而给他一个微笑,转身离开了天牢。
乾隆四年十月己丑,庄亲王允禄、理亲王弘晰等缘事,宗人府议削爵圈禁。上曰:“庄亲王宽免。理亲王弘皙、贝勒弘昌、贝子弘普俱削爵。弘升永远圈禁。弘晈王爵,系奉皇考特旨,从宽留王号,停俸。”
本来,这样的结果是最好的,弘历只是削了弘皙的爵位。可是就在璟珂以为尘埃落定之后不久,从事邪术活动的巫师安泰在受审中供出,弘晳曾向他问询“准噶尔能否到京,天下太平与否,皇上寿算如何,将来我还升腾与否等语”,同时宗人府还发现弘晳曾“仿照国制”,在府中擅自设立内务府下属机构会议、掌仪等司,群臣本就对弘皙不满,便以此为由认为弘皙心怀异志,联名上书认为弘晳罪恶,要求严惩。
于是,弘历不得不给出一个说法,对弘皙一案的涉及人员,庄亲王允禄仍维持原处罚,弘升等人亦同。而仅仅对弘晳,圈禁地由原郑家庄府邸改于毗邻皇宫的景山东果园内,还除宗籍,改名为四十六。弘晳逆案,至此告一段落。
璟珂本欲冲进宫问弘历一个明白,费扬古拦下她,认为她这么做无异于与满朝文武作对。权衡之下,璟珂只得作罢,况且弘历也确实遵守承诺,没伤他性命,自己也算是对得起允礽的临终交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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