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是一具石膏像，从天空坠下来，用常人无法想象的速度。

嘭！一声巨响！

支离破碎！

现场一阵骚乱，在那一刻，恐惧攫住了他们的神经，他们的瞳孔在一瞬间放大，接着又迅速收缩，脑海中浮现的是惊骇，恐惧还有让他们深深厌恶的后悔。

为什么要来看这个热闹，太吓人了。

这一辈子，也许就要在这样的噩梦中纠结渡过了。

江靖瑶没有昏迷，只是从楼梯上摔下来，浑身散了架似的，等她缓缓走到下面的时候，现场已经完全被控制住。

而尹牧跟陆凡均不见踪迹。

江靖瑶看到警戒线内血肉模糊的英子，当即一股泛腥的血味涌上心头，她真的昏了过去。再醒来，已经在医院里。

宋昊祺坐在她身边，她一下子坐起来，有些神经质地说：“英子还一个人在医院里，我得去看着她。”

“你躺下！”宋昊祺皱眉，按住她的肩膀，压在床上。

“你放开我。”江靖瑶激烈挣扎。

宋昊祺不撒手，用力按着她。两人此刻的姿势，从外面看起来，也是着实暧昧。

“放开我，放开我。”江靖瑶声嘶力竭，拼命地捶打宋昊祺，对方纹丝不动，双臂像是铁棍。

病房门被推开，尹牧面色阴冷，站在门外。

几秒钟后，他已经冲过来，一言不发，一拳头将宋昊祺打倒在地。

江靖瑶呆住了。

宋昊祺是被尹牧偷袭，没有防备，倒在地上，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尹牧已经跟豹子一样冲上来，对着宋昊祺劈头盖脸一顿打。

江靖瑶看见尹牧眼里露出的凶光，被惊到。她一边大叫不要打了，一边跳下床去拉尹牧。

然而，此刻的尹牧完全已经失控。

江靖瑶上前碰到他的手，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甩了出去，撞在床脚上。

巨大的疼痛，在后背蔓延开来，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被一劈为二了。她痛苦地呻吟一声，依旧用力喊着：“尹牧，别打了！”

尹牧浑然不觉，把浑身的力气都蓄在双拳上，把宋昊祺当成沙发疯狂地打出去。

人在丧失理智的时候，也许是最勇猛的，但是他们的打法中破绽是很多的。宋昊祺原本是没防备，被尹牧扑倒在地，因为他的拳头太凶猛，他出于本能只能防备。

然而当看到江靖瑶被挥出去的一霎那，他却直直面对尹牧的侵袭，然后自己的一只拳头挥出去，击中尹牧的前胸。

两人均是力量型的人物。

尹牧吃痛，一只手捂住了胸口，而另外一只手则撑住了地面。

宋昊祺趁机用力一推，尹牧被他反扑在地。

狠狠地也揍上几拳。

江靖瑶龇牙咧嘴地叫：“别打，别打了……”

宋昊祺翻身下来，一脚将尹牧踢到了门边，这才把江靖瑶扶起来。

“别打了，别打了。”江靖瑶还在絮絮叨叨。

“好了，不打了。”宋昊祺说话的声音很怪异，江靖瑶抬头，看到他嘴角都被打出血了，眼角下两片淤青，别的部位还挂了彩。

她想笑，却根本笑不起来，浑身仿佛五脏六肺都移了位，疼得快要抽搐了。

尹牧被踢到门边，只是在地上静卧了几秒钟，然后就站起来。江靖瑶惊呼：“尹牧……别打了！”

宋昊祺跟尹牧对决，两个男人同样身形修长，俊美如斯，身上的气质也是相当，一下子，病房里的气温骤然降低了。

开始是拳头，现在是眼神的对峙。

谁也不让谁，尹牧更是怀着深仇大恨似的。

宋昊祺最后却一下子憋不住，笑了起来：“你跟我拼命做什么？我又没有害人，杀人，你找人打架之前，是不是要弄清楚自己有没有恨错对象？”

“我想揍你已经很久了。”尹牧的声音里再无一丝温柔。

江靖瑶诧异地看着他，发现自己真的一点，一点也不了解他。原来，他也可以这么冷酷，这么邪魅，这么阴冷的。

“那现在揍也揍了，你可以走了。我也不想追究了。”宋昊祺很大方地说。

尹牧一言不发，拉着站在一旁，呆若木鸡的江靖瑶直接就往外走。

“尹牧……”

“你放开她！”宋昊祺抓住江靖瑶另外一只手，“你不能带走她。”

“他是我太太，为什么要在这里？”尹牧冷漠地说道，至始至终他都没有特意去看一眼江靖瑶。

两人一人拉着一只胳膊，并且均用上了力，像是一个拉锯战，江靖瑶一会被拉到尹牧这么边，一边又被拉到宋昊祺这边。

她又大叫：“你们放开我！”

两男人都不说话了，暗自卯足了力气，想要把江靖瑶拉到自己的身边来。

江靖瑶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刚才甩到床柱上，已经受了很大的伤，现在又被他们这么用力拉，她面色苍白如纸，额头上豆大的汗顺着额角流下来。

“哎呀……”猛然尹牧又用力一拉，江靖瑶疼得叫了出来，“痛。”

宋昊祺只好放开了她，不过他还是不甘心：“我们让江靖瑶自己选择，你我都没有权力选择她跟着谁走。”

尹牧居然也赞成，他也放开了她，那双原先黑暗幽深的眼，此刻里面含着血丝，闪着狂热的光。

他不说话，只是用那种情绪复杂的眼神看着她。

宋昊祺也在看着江靖瑶，他的眼里充满了希冀。

江靖瑶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她说：“我……”

“你说，你到底跟谁走？你是待在这里，继续养伤，还是要这个没用的男人去受苦？”

尹牧这时候才沉沉地开口：“原本我们计划好的，一个星期后，就让你带着英子去美国的。英子很喜欢你，她现在还尸骨未寒……”

“我跟你去。”江靖瑶堵住了他的话，“我们走吧。”

像是解释似的，她又说道：“我是因为在现场昏倒了，等我醒来就已经在这个病房里了。”言下之意，尹牧跟宋昊祺都听得清楚。

尹牧面无表情，只是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们走吧。”

而宋昊祺的眼神却一沉，放在身侧的双手暗自捏紧，用力，房间里只听到他指节间发出清脆的响声。

江靖瑶被拉到门边，还回头看了宋昊祺一眼，无声的眼神仿佛说了什么，而宋昊祺却没有看到。

门被关上，他一脚踢上那张床的床柱，疼！

他皱眉，却是不发出一点声音。

尹牧的脸色差得不能再差，而江靖瑶心里也是心事重重，她还没有从失去英子的悲痛中抽离出来，被尹牧拉着，也没注意到他阴沉的脸色，他捏紧她手的手指是多么用力。

“英子她……”一直到医院大门口，江靖瑶这才鼓起勇气，“她现在……怎么样了？”

“在殡仪馆，简单举行一个悼念会。现在我们就去。”尹牧把她推进副驾驶室。江靖瑶心里怀着愧疚，只觉得胸腔里的空气都要被抽走了。

“刚才，我跟宋昊祺根本没什么。”车子开出了许久，她才诺诺地解释，“你不要误会。”

“现在，谁有空计较这些？”尹牧的声音里暗含讽刺。

他太反常！

也对，谁的妹妹经历这样的事，不反常？

当初，小萱跟爸爸死的时候，她跟个行尸走肉似的，这样过了好多天。当时，身边有他在帮忙。

想到这里，江靖瑶心里又对尹牧涌起愧疚感。

她伸出小手，把他的右手轻轻握住。

尹牧避开，只是冷冷地道：“开车呢。”

江靖瑶碰了一个钉子。她讪讪收回手，靠在车窗上，不敢再说一句话。

两人到的时候，告别厅里，陆凡一身孝衣，站在英子遗体旁。

两人走到他身边，他也没有反应。

江靖瑶吃惊地看向他，竟然发现他满脸泪水，他那副眼镜镜片上雾气蒙蒙。

陆凡，竟然会这么伤心？他还为英子戴这么重的孝？

尹牧走到陆凡身边，轻声道：“她来了。”

陆凡头也不回，鼻子里几不可闻地回了一声：“唔！” 》≠miào》≠》≠gé》≠，

江靖瑶不敢看躺在棺材里的英子。她从28楼摔下来，身体摔成若干碎片，现在拼成完整的“人”，也是颇费了一些功夫的。

而现在躺在里面的拼凑成的尸体，惨不忍睹，看不不敢再看。

江靖瑶不是恐惧，她是愧疚，没脸见她。

“英子跟我说，她要报仇，让我帮他杀了宋昊磊。我只是一个劲地开导她，让她想开点，想开点。”陆凡忽然开口，呐呐地，像是自言自语：“她就寄希望在尹牧身上，可是尹牧却把她骂了一顿，说她不是小孩子了要自强。”

江靖瑶心往下沉，往下沉。

“她又求助于她的靖瑶姐，一次又一次地暗示她，宋昊磊那个畜生，人渣，该得到应有的惩罚。然而，依旧得不到相应的回应。”

江靖瑶蓦地捂住了眼睛，泪水从他的手指缝里流出来，她声音软软地，带着哀愁：“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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