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靖瑶退出来，并且把门关得严严实实的。这样，里面的声音就再也听不到了。
打发走那两人，江靖瑶站在外面等。
十来分钟后，房间里发出清脆的响声！是玻璃摔在地上的声音！江靖瑶来不急想什么，条件反射似的冲进去。
病房里，尹牧含着怒气，狠狠捏住英子的手腕，而英子那双黑亮的眼睛里已经蓄满泪水，神色也有些疯狂。
泪水沾染了她脸上的绷带，她低低嘶吼，像只受伤的小兽：“你让我死，这样刚好一了百了。我都成这样了，还有什么脸面活着？”
她声声哭诉，像是炸弹轰到江靖瑶的心间。
江靖瑶站在原地，身子动弹不得。知道英子心里痛，可是，没有想到她到现在还没有一丝一毫的放下。她一直都在装，假装开心。
而她江靖瑶呢？为她做了什么？
“别闹了！”尹牧沉声说道，“你不是小孩子了。”
“是啊，我不是小孩子了。可是我也是个人，我也会痛，我也会难受。我自己变成这个鬼不鬼，人不人的样子，而那个害我成这样的人呢？他还在逍遥，连法律都拿他没有办法。他还做着他高高在上的董事长……哥，这世界原本就是不公平的。你不是一早就知道的吗？”
“英子！”尹牧说，“我不是答应过你……”
“答应？”英子含着泪笑了，“诺言这个东西，最他妈的不是东西了。”她别过脸，身子气得发抖。
尹牧握在身侧的那只手，已经捏紧成拳，眼见着就要举起。
江靖瑶跑过去，一把抓住他的手，用力说道：“她是你妹妹！”
尹牧看了江靖瑶一眼，那双深邃的眸里，竟然闪着赤红的光，像是要吃人似的。江靖瑶吓了一跳。
“尹牧？”
尹牧最终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他松开英子的手腕，然后对江靖瑶淡淡地说：“好，我知道了。”
随即他又道：“你也松开我的手吧！”
江靖瑶赶紧放开他，去抱住英子，手在她后背轻轻拍，小声安慰着她：“好了，不哭了，不哭了。别理他……”像是哄孩子。
英子抽抽搭搭地哭了很久，江靖瑶也花了很长时间哄着她。
尹牧不一会就出去了。
“好了，你哥不在了。兄妹俩有什么话不能说开啊？”江靖瑶见英子情绪平稳了，“你也别跟他置气了，他也蛮辛苦的。刚下飞机还没休息，看样子也很疲惫。就当是给我一个面子，不要再生气了，好不好？”
英子终于点点头：“刚才是我不对，哥哥是不是生气了。靖瑶姐，你帮我去看看，好不好？”
“那你得保证，不许再生气了。好吧？”江靖瑶帮她擦着泪，“别再哭鼻子了，会好起来的。我去问问专家的事！”
“嗯。”
尹牧站在门口护栏处，看着楼下，兀自出神，连江靖瑶走到他身边了也没有发觉。
“你别怪她，她一个小女孩心里太苦了。”
“我不怪她。”尹牧淡淡地说，“我现在只是觉得自己没用，连自己的家人都保护不了。”
“没有，你很好。”江靖瑶轻柔地说，“我听英子讲过你们的事……”
尹牧陡然转身，看着她：“她跟你说什么了？”
“就是你们的童年，你们的故事。”
尹牧又转过身去：“哦。”
“大家都不容易。”江靖瑶说，“所以在困难的时候，要耐心点，好好说。不然，会伤感情的。”
“靖瑶！”尹牧看着楼下，“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差劲，连自己的妹妹都要打。”
“没有，我知道你不会打。你也是心里装了太多的事。”
“靖瑶，没有想到你会这么懂我。”尹牧揽住了她的腰，“你瘦了，对不起！”
“我没事。”江靖瑶身子还是一僵，有些机械地说，“我很好，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
“谢谢你！”良久，尹牧说道。
江靖瑶却咳嗽一下：“那个专家找到了吗？”
“嗯。”尹牧说，“这几天，把你们的证件拿过来，我去帮你们办出国。”
江靖瑶张大眼：“什么时候走。”
“最快一个星期，慢点，恐怕要十天了。”尹牧转身，双手按住她的肩膀，“靖瑶，我再问你一次，你可是真心愿意的？”
江靖瑶毫不犹豫点点头：“我愿意！”
“好。”尹牧的眼眸里仿佛有什么东西闪过，随即又不见了。
尹牧没有说他在国外的遭遇，江靖瑶也不好意思追问，毕竟她从英子口中听说，他这次去找专家，是因为去求了一个人，也付出了很大代价的。
他不喜欢以前的生活，那样的经历一定是难以启齿的吧？她不能去触他的伤口。
她为他心疼，转头，看到他完美的侧脸，此刻笼罩在一片忧伤之中，她的心也是丝丝疼痛蔓延。
尹牧回到病房后，就慎重地跟英子道歉，而英子也扭扭捏捏地跟哥哥说对不起。
到底是兄妹，就一两声对不起，就冰释前嫌了。
江靖瑶看着此刻坐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尹氏兄妹，她又想起了她的妹妹小萱。曾几何时，她们也会吵架，然后很快就和解了，比吵架以前还要好。
可是……现在连个跟自己吵架的人也没有了。
陆凡不久也来了，到底是兄弟，消息也通得快。到了之后，两人互相拥抱了一下，眼神交流，一切尽在不言中。
江靖瑶忽然想起宋昊祺的话，就说：“你们以前在美国就是朋友吗？”
尹牧跟陆凡均是一愣，就连坐在床上的英子仿佛也是一惊。
江靖瑶反而被他们盯得不自然了：“怎么，我是不是不该问这个问题？”
陆凡笑笑：“不是，靖瑶。你怎么会知道的？”
“上次，你在宋……”江靖瑶看了一眼尹牧，含糊地道，“上次你跟宋清虹一起的那次，我听到你们谈话了。”
“哦。”陆凡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尹牧跟着也笑笑：“是，我们认识好多年了。在美国也是邻居。”
“还一起读书呢。”陆凡说，“后来又一起来到丹城。”
江靖瑶调侃道：“是不是一起来丹城打拼的？”
陆凡摸着下巴，低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差不多这个意思。可是，理想太丰满，现实太骨感。”
尹牧眼神里一片黯然。
江靖瑶只觉得讨了个无趣，讪讪笑了两声：“会好起来的，会好起来的。”
中午，尹牧跟陆凡一起去了医生办公室。
英子跟江靖瑶坐在病房内聊天。
“靖瑶姐，我听我哥说，你会跟我一起去？”英子盯着她，“是真的吗？”
“你需要人照顾。”江靖瑶很自然地说，“我是你嫂子，我不照顾你，谁照顾你。”
“可是，就我们两个人……”英子忽然捏紧了她的手，“那里……人生地不熟的。”
江靖瑶随意地道：“没事的，英子你…….”
“你是不想去美国吗？”江靖瑶这才想起来，“你不是也在美国待过几年吗？”
英子愣了一下，随即道：“肯定不在一个城市的嘛，而且，我还是喜欢这里。”
江靖瑶笑：“又不是让你去长期定居，是去做个修复手术。等好了后，我就带你回来。”
“靖瑶姐！”英子攥紧她的手，“我害怕，万一手术不成功的话……”
“不会的。我听你哥说，那个人是国际上的专家，而且你哥跟他谈过你的病情，专家说很有把握的。”
“哦，是嘛。”英子把手抽回，“算了。”
“英子？”江靖瑶看着她，“你跟我说老实话，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靖瑶姐，我不开心。”英子看了看门外，压低声音，“我也不想走，我要看着宋昊磊死，我才甘心。”
双目里闪着狠戾，她的眼里迸射着无法掩藏的恨意。
“英子！别想这么多了，好不好？算是我求你了，报仇的事，我们慢慢来。等你身体好了，我们还可以回来，他是死是活，我们都可以看到。”
“不，我等不了啦。”英子说，“我每天晚上都做噩梦，我梦到自己浑身是血，我还看到宋昊磊拿刀砍掉我的手，我的脚……”
“我恨。为什么他还活得好好的，靖瑶姐，你让我怎么去那里？我根本没办法静下心来去那里。”她又抱住江靖瑶浑身颤抖。
江靖瑶搂住她，心里也揪成一团团的：“英子，你别这样，你快别这样。”
这个时候，尹牧跟陆凡走进来。
“这又是怎么了？”陆凡倒是先出声，也快步走到两人面前，“英子，你哭了？谁欺负你了？”
“没有。”英子用斑痕纵横的手，擦了擦眼泪，“没事。”她抬眼，小心翼翼地看了一下站在后面的尹牧。
“你欺负英子了？”陆凡问，“怎么回事？你连自己的妹妹都欺负？”
“好了，没事了。”江靖瑶站起来打圆场，“女孩子，就是多愁善感点了。”
尹牧皱眉不说话。
江靖瑶帮英子擦了擦眼泪，吩咐陆凡照顾她，然后把尹牧拉了出来。
“我想你可能要帮英子请个心理医生。”江靖瑶忧心忡忡地说，“对不起，是我疏忽了。她的心理变化，我一点也没有发现。”
“你是说？”尹牧的眉头蹙得更深，“她得了心理疾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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