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禛冷睨了他一眼,又回到价格上:“我们只求薄利多销,有个长期稳定的合作关系,所以钱上的事情,可以商量。”
这一句,陆正南并没有贸然跟上,只是平静地看着肖林海。他给金盛的,已经是实在价,如果真低得离谱,那就只有两条路:要么,不做;要么,质量降低。他相信以肖林海的做事风格,肯定会以质量为上。
肖林海此刻也正在忖度,一时间,三人都沉默不语。
半晌,肖林海的手交叠着放在桌上,态度不偏不倚地一笑:“要不然,大家都回去核算一下,回头你们各自给我提供一份报价单,然后再来定,你们说怎么样?”
他既然是这样提议,就说明他心里有自己的考虑,陆正南虽说和他是朋友,但也清楚,生意场上,门门道道太多,并不想太为难他,所以率先站起来,笑着告辞:“好,那回见。”
齐禛却没走,还想留下来再做点工作,但肖林海也站了起来:“那我送你们出去,顺便去开例会。”
他话已至此,齐禛只得也起身告辞。
肖林海只将他们送出走廊便去了会议室,陆正南和齐禛,一起进了电梯。
空间狭小,对峙之气便显得更为强烈。
电梯徐徐滑下,齐禛看着玻璃外广阔的工业园区,笑了笑:“陆正南,如今的这个世界,可不是你当初的那个世界了,有些事,别自不量力。”
陆正南也意味深长地一笑,回了他一句:“旧的世界毁了,还可以重建新的,一切皆有可能。”
齐禛被噎得无言,重重冷哼了一声……
回到公司,陆正南把李叔叫到办公室,说了今天的情况,李叔一听见齐禛的名字都恼火:“他怎么总跟我们抢呢?”
“抢就抢吧。”陆正南摆了摆手:“价格方面,我们最多只能让一到两个点,不可能再低。现在的问题是资金够不够,金盛要的量大,而且惯例是只预付百分之十五,咱们得保证周转得开。”
这也同样是李叔所担心的问题,毕竟公司才刚重新起步,钱都在流通中,真能留在账面上不动的并不算太充沛,如今真拿下这个单子,的确有些吃紧。
“无论如何,这次咬紧了牙也得先拿下。”陆正南沉声说。这不仅仅在于跟齐禛争的问题,如果齐禛这次拿下了金盛,那么意味着他们这边,以后很有可能彻底失去金盛这个稳定的大客户,所以必须背水一战。
“我想办法把其他款子该收的收,该调的调,都往这边集中。”李叔也明白这其中的重要性,答应着出去。
陆正南自己也忙着协调资金的事,一整天下来,把其他事都暂时搁在脑后……
到了下班时分,正准备走,他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是秦悦的号码。
他微怔了一下,终于还是接起。
那边却是个陌生的声音:“您是秦悦的朋友吧?”
陆正南一愣:“是,您哪位?”
“她在医院晕倒了,但是身边也没其他人,您过来一趟行吗?”对方的话,让他诧异,随即问道:“为什么会晕倒?”
“她来要求做人流,可血糖低,等的过程中就晕倒了。”对方回答。
陆正南神色凝住,过了片刻,才问了对方的地址,随后赶了过去。
到的时候,秦悦已经醒了,见了他,把脸侧向另一边,自嘲地一笑:“今天没做成,明天继续。”
陆正南无言,转过头问旁边的医生:“她情况怎么样?”
“她的血糖血压都低,现在又是刚怀孕,身体状况不大好,如果这个时候做人流手术,只怕太伤身。”医生摇了摇头。
“没什么伤不伤的。”秦悦冷冷一嗤:“这孩子别人又不想要,留着干嘛,早做早了。”说着这话,她眼里已经淌下泪来。
医生护士见状,也大约明白这其中必有纠葛,病人的私事他们不便过问,简单劝了两句,便自动自发地离开。
剩下他们两个人,秦悦依旧侧着脸不看他,他亦默然。
一片沉寂中,只听见她的啜泣声。
过了一会儿,她忽然坐起来要下床,可脚刚落地,身体便又摇晃欲倒。
陆正南的指尖收了收,终究还是扶住了她,声音很低:“你好好休息吧,先……什么都不要想。”
他无法在这种境况下,再次说出让她打掉孩子的话。
“正南……”秦悦忽然哭了出来,把脸埋进他怀里:“我真的不想麻烦你……我是真的想过来流掉孩子的……可我……可我……”
“别多想了,秦悦。”陆正南无奈沉叹,轻轻推开了她,然后扶着她躺下。
她的手,从他的胳膊下滑到手腕,再到指尖,最终还是垂落下来。
心中那样无望,却又在无望中,孕育出恨意。
对这个男人,她真的是又爱又恨。恨他的爱,不给自己,可自己的爱,却全给了他。
真的太不公平。
做生意,讲究一分付出,一分回报,感情上,也应该如此。
她付出了所有,怎么能容忍没有回报?
“大不了,我回老家去。”她缓缓地闭上眼,似已心如死灰:“孩子的事,你就当从来都不知道。”
她的手,移到自己的腹部,语气惨然:“虽然是意外来的……可到底是自己的亲骨肉……刚才想到要打掉他的时候……心里真是疼……”
陆正南此刻,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最终转过身,朝门外走去:“你先躺着,我去给你买点吃的回来。”
她徐徐半睁开眼睛,瞥了一眼他的背影,又重新闭上,没有人看到,这个瞬间,她眼中闪过的阴冷。
陆正南这个人,恩怨分明。这是他的优点,但也是缺点。
她知道,他始终记得她过去的恩,所以发生了这样的事,他会对她愧疚。
那她,便好好地利用这份愧疚……
陆正南在医院的餐厅里买了饭菜上来的时候,她依旧是那副哀戚的模样,不说话,佯装平静却又时不时泫然欲泣。
他只能沉默,安慰的话,他无法说,残酷的话,此刻他也同样说不出口。
而就在她吃饭的时候,叶初晓的电话打过来了,他望了她一眼,走到外面掩上门才接起。
秦悦假装吃饭,却屏息偷听。
“嗯……晚上有事……”
“可能要晚点才回来……”
“别等我……”
哈,他对叶初晓撒谎,他为了她,而对叶初晓撒谎。秦悦听着,心情十分愉悦。
等陆正南接完电话,推门进来的一刻,她又敛去神色,继续默默地吃饭,假装对刚才电话的内容,一无所知。
刚吃完饭不久,值班医生进来,问她感觉怎么样,她说还是觉得有些虚。
医生便又给她开了瓶葡萄糖,护士不多时进来给她挂上。
她输着液,他也不好离开,只得在旁边陪着,眉宇间却紧锁郁色。
到了现在,她倒不恼了,他不开心才好呢,他不也让她常常不开心么,一报还一报。
等药水吊完,已经过了八点,护士来拔了针,她这时候倒主动,神色淡淡的:“你走吧,回去晚了家里人也担心。”
陆正南觉得如今这状况,他真的里外不是人,心里憋闷而纠结。
他没动,她便也不再催,盖上被子假寐。
过了一阵,他以为她已睡着,起身离开。
他关上门的那一刻,她的眼睛又睁开来,嘴角一翘……
陆正南离开之后,并没马上回家,开着车,在城中茫然地转悠。
霓虹闪烁,心情亦随之迷离。坦白,还是隐瞒,两个念头在他心里做斗争。
直到看着仪表盘上显示的时间,已经快十点,他才终于往回家的路上走。
这一段路,今日似乎特别漫长,当车终于到云水阁,他伏在方向盘上,过了许久才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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