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正南的胃不好,所以喝酒依旧不能过量,这也正是秦悦跟他一起来的原因,她的酒量惊人,这种应酬不在话下。
但今天她似乎情绪不高,喝了几杯就说不行了,而对方又使劲敬酒,为使场面不难看,陆正南只得顶上。
到转战ktv的时候,他已经撑不住,半靠在沙发扶手上,看着屏幕上那些不停晃来晃去的字幕,神情困顿。
“正南,你还好吧?”秦悦唱完一首歌,放下麦克风过来问他。
“没事。”他闭上眼睛,摆了摆手。
“对不起啊,今天有点感冒,喝不了酒。”秦悦垂着眼睑道歉。
“原本喝酒就是男人的事儿,你以前帮我顶了那么多次酒,也难为你了。”陆正南未免她愧疚,开了句玩笑。
她没说话,随着笑了笑,这时陈经理又在叫她,她坐过去唱歌。
间隙中再望过来时,看见他竟已就这样沉沉睡着,她愣了愣,又转开视线,继续飙高音……
结束时已是深夜,陈经理和他带来的两个人一起走了,秦悦去叫陆正南。
他今天实在喝得太多,依旧昏昏沉沉的,走路直踉跄,秦悦拉过他的胳膊,搁在自己肩上,那一刻,她有些恍神,似乎这是他在拥抱她。
好不容易扶着他上了车,他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有灯光从天窗泄进来,正好映照在他脸上,柔和的光影里,他的五官那样优美,秦悦看得失了神。
好半晌,她才强自平静下来,开车送他回家。
他如今,租住在一栋旧居民楼里,不足五十平米的套间。到了门口,他才总算清醒了些,拿出钥匙开门,可一进去,便又不行了,瘫倒在沙发上。
秦悦去卫生间打了水,过来给他擦脸。
他迷迷糊糊中,感觉温热的毛巾覆上自己的脸,轻柔地擦拭,那一刻,他如在梦中,仿佛又回到了过去,回到了那个温暖的家,呢喃着叫出那个人的名字:“初晓……”
秦悦听见那两个字,手顿时一僵。
而她的停顿,让他以为她要离开,忽然握住了她的手:“初晓,别走。”
她愣愣地被他握着手,听他那么留恋不舍地叫着那个名字,忽然泪如雨下,硬是甩开了他的手,逃也似地离去。
陆正南的手中空了,慢慢地睁开眼睛,眼神空洞地看着周围。
不是云水阁,也没有叶初晓。
他又做了个梦,就和以往一样。
重新闭上眼睛,他沉沉长叹一声,唇角有凄凉的笑……
第二天早上,他去公司,却没看到秦悦,她的助理告诉他,秦总打电话来说病了,今天休息。
他随后打电话过去想问问她怎么样了,却没人接。
而今天还有一堆事情要办,他也没空多想,便又出了门。
说巧不巧,有个客户竟又和他约在了昨天的茶馆。
当他再次踏进那扇门的一刻,发现自己心里,竟在隐隐期待,能又一次在这里,遇见叶初晓。
可今天,奇迹并未出现,她昨天坐的那个位置,空空如也。
客户还没来,他便跟服务员说,就坐那张桌子。
他走过去,坐在她曾经坐过的地方,看她曾经看过的风景,心中怅惘。
当客户终于过来,谈完生意已经是中午,出来之后正要走,他忽然看见远处的断桥上,那个背影太像她。
他的脚步就这样定住,随即转了方向,朝着那里过去。
可刚到桥中央,那个人却转过身来。
不是她。
他真的魔怔了。
陆正南自嘲地哂笑,慢慢往回走。
客户还在那儿等着,见了他奇怪地问:“你刚才怎么了?”
“认错人了,以为是……以前的朋友。”他垂着眼睑,轻描淡写地说:“走吧,中午请您吃个便饭。”
上车离开时,他又忍不住回望那片湖,可惜,那个人没来就是没来,找不到她的身影。
但其实,叶初晓还在杭州,因为往返一趟不容易,这次她会留几天,方案定了才回去,所以她一直窝在酒店的房间里画图。
工作起来总是昏天暗地,直到发现外面天几乎已经黑了,她才揉了揉鼻梁,下楼吃饭。
昨天刚下过雨,今天还有些冷,她过来时带的衣服不够厚,昨天回来时车不好打,淋了些雨,有点感冒,鼻子很塞。
看见斜对面有家药店,她打算去买点感冒冲剂,晚上喝一次,治病加催眠。
马路很宽,车也很多,大约都是晚归的人,开得很急。
妈妈和米粒儿,都曾出过车祸,她至今仍对此有阴影,偏偏此刻没有其他行人,她只能独自过去。
当陆正南的车过来时,车灯照着前方,路中间的人转过脸来,那一刻,他顿时一愣。
怎么又是她,他是不是又看错了?
停在斑马线附近,他看着她从车前过去,确实没错。他的呼吸收紧,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穿过马路,进了对面的药房。
药房?她怎么了?他不由自主地担心,最终等拐过那个路口,还是停了车,过来进了药店,去和她“偶遇”。
而她方才并非发觉那是他的车,对一切都不知晓,此刻正在架子上找感冒药。
她刚拿下一盒冲剂,忽然有个声音从背后传来:“你怎么了?”
她神情一怔,即刻回头,看见是他,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他此刻,看清了她手里拿着的药,眼神闪了闪,自己也假装拿起一盒:“哦,感冒了?我有个朋友也是,所以我过来买药的。”
她愣了愣,“哦”了一声。
“不发烧吧?”他似随口问道。
“还好。”她刚说完,就忍不住,把脸侧到一边,捂着鼻子打了个喷嚏。
这喷嚏打得很狼狈,她手忙脚乱地在口袋里翻纸巾,鼻头和眼眶都红红的。
“真像兔子。”他看着她,不知不觉,就把这句话说出了口,等反应过来已经迟了,慌忙止住唇边的笑意,看向别处。
她听见这句话时,动作也停顿了,心底涌起一阵怪异的滋味,酸酸的,却又似带着微微的甜。
终于找到纸巾,她擦干净脸,见他已拿了药去结账。
没有和他抢,她默默地跟在他身边出来。
“你住在这附近?”他问她,她点了点头,指指对面的酒店:“就在那儿。”
“那我送你过去再走。”他轻声说。
她心里一暖,他是不是还记得,她怕过马路。
看了看四周,她叹气:“不过那边好像没吃饭的地方。”
“你还没吃饭?”陆正南皱眉:“本来就胃不好,你……”话说到一半又猛地煞住,他发现自己的语气,太过亲昵。
她心中,那种酸甜的滋味,却愈发浓,嘟囔了句:“画图画忘了。”
他怔了怔,低声说:“那先去吃饭吧。”
就在旁边找了家餐厅,她点菜的时候问他:“你吃什么?”
“我吃过了。”他摆摆手:“你给自己点就行。”
但她还是点了三个菜,菜上来时,冲他一笑:“这边的菜偏甜,我本来就不太习惯,要是一个人吃,就更没胃口了。”
他叹气,只得从命。
有他陪着,似乎食欲好多了,她居然吃了两碗米饭,还喝了半碗汤。
“你这胃口还真挺不好的。”他好笑,招手叫来服务员,让送杯温水。
水端过来,他推到她面前:“把药喝了,省得你回去一画图又画忘了。”
这一幕,还跟以前一样,以前也总是他监督她喝药,就怕她忘了。叶初晓心里暖暖的,却又有些发疼。
从餐厅出来,他陪着她过马路,也还是和以前一样,总走在靠车近的那一边。
走着走着,她忽然希望,这条斑马线越长越好,就这么一直走下去,不要停。
但还是到了对面,他将她送到酒店门口,便停住脚步,声音低沉:“你进去吧。”
她站着没动。
他咬了咬牙,又说了一遍:“你进去吧。”顿了顿,又补充:“我要走了。”
她终于缓缓转身,走进了玻璃门。
他凝望着她的背影,也缓缓转身,去往相反的方向……
叶初晓站在电梯里的时候,很想哭,却最终没有,神色木然。
终于到了她住的楼层,门向两边滑开,她却没动,看着门又徐徐合上,心中似乎有什么在叫嚣,忽然抬手,按下了一楼。
电梯下行,门再次打开时,她冲了出去,一路跑过酒店大堂,周围的人都用诧异的目光看着她,她却什么都不顾,就那样跑出了那扇玻璃门。
站在路边,她气喘吁吁地四面环顾,焦急地寻找那个身影。
可是,已经不见了,无论在哪儿,都再没有他。
泪猝然掉了下来,她慢慢退后,靠着墙根站住,眼神空茫。
而陆正南此时,已经上车走了,想着今晚的一点一滴,心仿佛被人攥紧了似地疼。
还是那样,只要遇到了她,人心中便仿佛生了魔障,明知道不该靠近,却忍不住不去靠近。
怕她生病,怕她不吃饭,怕她忘了吃药,只恨不得时时刻刻守着她,照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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