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让你监听。但是……”他笑着问:“你能确定,你能随时都保持冷静吗?”
我看着他温和的眼睛,没有说话。
他拉着我,坐起来,像个学者一样地看着我,说:“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误会?因为它本来就是罗生门。所有人都知道万艾琳是个荡妇,却没有人知道,我第一次跟她求婚时,她拒绝我,并且告诉我她的病,是她问我,能不能接受无性婚姻,要孩子就做试管。”
坦白说,听到这段,我开始佩服万艾琳了。
“理由是,她觉得她爱我,但又控制不了自己的病,所以决定尊重我。”李昂看着我,淡淡地说:“监听我,也许你会听到,我跟别人说虞雯是个婊子,听到别人说,想分享我的女人,而我答应了。也可能会听到,我跟别的女人在谈情说爱……都有可能。”
我差点不会说话:“你这些……”
李昂打断了我,自顾自地说:“假如你从前监听七仔,或许会知道,他跟我们聊天,会说他爱妻,却也会说黑桃皇后是他最重要的女人。繁景告诉我,七仔对她说他从没爱过你,他更喜欢她,对她哥哥承诺会爱她一生一世。可你觉得今天他对你说的,又是不是真话呢?”
我彻底住了口,忘了我刚刚想说什么。
这时李昂继续说:“如果现在把监听记录打开,我会听到什么?你说你爱他?或者那天的事完全是你主动?还是你真的跟他一起设局杀我?我疑心很重。当时定位到你的位置以后,我就知道我千万不能听,我应该选择听你解释。你现在这么担忧,我又觉得我真的做对了。我没必要句句都听,全都知道我首先会发疯。”
我不知道如果此刻坐在这里的是别人,会有什么感觉。
而我自己,只觉得冷。
冰寒透底的阴冷,冷到说不出话来。
“你看。”李昂用手轻轻地按住了我的头,笑得很灿烂:“我只不过打了几个比方,你已经受不了。”
我当然受不了:“这些都是你的真实想法?”
“你觉得怎样算真实?”他歪了歪头,看着我,笑着说:“我不敢说精通,但我了解人心,它本来就是不真实的,它是向着自己的利益,和自己喜欢的信息的。我总觉得,有一种人很傻,因为什么都不想。有一种人很聪明,因为什么都想,却又什么都不想。”
“李……恩恩。”我瞅着他,问:“你为什么总是要我别怕你呢?”
他一愣,随后又笑了,反问:“你不怕吗?”
我也不知道。
我怕的不是他,而是他说的那些话。
很颠覆不是吗?
都说到这了,我决定今天认真跟他聊聊:“你觉得自己可怕吗?”
“不知道。”他不再笑了,而是摇着头,说:“有的人说我很好,有的人说我是披着人皮的狼,可我觉得每个人都是这样。”他的目光很伤感,我从没见过他这样:“我骗过你,那么大一件事,我想过只给你好的一面,把坏的一面藏起来。但我想要的更多,所以还是决定坦白,因为我想要你爱上的是我。可我坦白了,又很担心。”
他舔着因为讲话太多而干燥的嘴唇,无力地说:“也许你对我的话,即便是真相,也永远都有三分保留,即使你心里有我……骗子的报应。”
我是表演专业出身,虽然做艺人,但表演其实也是一门艺术。
我的导师带我见过她的一位朋友,那人曾经是金像奖影后,却独自生活在一栋很荒凉的庄园。她说她不演戏的唯一原因,就是有一天她早上醒来,突然不知道自己究竟作为谁在活着。
想到这点,突然间精神崩溃,觉得自己再也无法演戏,并且需要远离人群,独自寡居。
那年我十八岁,她讲这个的时候,我觉得很矫情,枯燥乏味,当时在喝葡萄酒,我觉得葡萄酒比较好喝。
然而在李昂说完这段话时,我好像突然间明白了这个早该知道的道理。
影后的人生,和李昂其实有点不谋而合。
我脑子糊涂,现在看来不是件顶坏的事。因为太糊涂,所以我一时间只想到这里,更多的没能想清。
我只是觉得李昂一直都是个很自信的男人,我也比较喜欢他自信的样子。
所以我不喜欢他这副可怜样,伸手把他搂到我怀里,说:“别想了,你说来说去,不就是要我相信你没有监听那么多?”
他没吭声,过了一会儿,又像个小孩一样咬我的胸口。
我有的是话来安慰他:“我妈妈活着时候,跟我说爱一个人,就要无条件地接受他所有的事。可是我爸爸又说,找男人要找疼自己的,爱不爱不重要,女人呢,爱自己爱孩子就够了,不用想男人整天做什么,因为爱别人很累,这种事让男人做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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