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吐出一口气,听了这番话顿时觉得整个人浑身不对劲。谁跟他约好看风景了?还有,我都打算卖掉祖宅,攒点钱换个地方生活了,他竟然没想过离婚?他拿他签的大名当鬼画符了?
可笑!
我恨恨捶了下床垫,翻来覆去又熬了半个多小时,没听到隔壁的声音,便渐渐入了睡。
第二天一早,我下楼还充电器,顺带给杨圹打了个电话。
杨圹一接起来便训我:“你怎么关机了?我知道我昨天给你打了几个电话?”
“我不是说了,我睡小刚家?你今天中午烧纸么?”
“哪有十五不烧,十六烧的,你昨晚没回,我替你烧了。陈玲和钟鱼不是去找你了么,看到他们了没有?还有那个江树,你见着了可别忘了提那个三百六十万。”
“已经提过了。”我讷讷回道。
“他答应了没有?”
“是他弄坏的,他有什么理由不答应?哦,对了,钟鱼说想买我们的老房子,十八万不还价。卖不卖?”
杨圹犹豫了起来,片刻后问道:“你觉得呢?如果卖给他了,你会有负担吗?”
我细细想了下,摇摇头说:“觉得有点不太合适,但也算不上是负担,这是正常买卖。”
“没负担就行。那就卖吧。他看过我们的老房子没?”
“门口站着看了一下,要不你一会过来,跟他谈下,他在镇上的旅馆里。”
杨圹答应下来。我挂下电话,退掉房,突然觉得不知道这一天该去哪,该干嘛。在大街上溜了一圈,买了份早点,看到马路边停着开往a市的车,便想着干脆回去算了。
我买好票,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正咬着包子看着车上报纸时,售票员在车门口大喊:“杨淇是哪个?杨淇,你老公喊你下车。”
售票员连叫了好几遍,我猛地转醒,惊了下,目光朝车门扫了好几遍没见江树,便想说不定有人名字重复了,遂放心下来正要继续看报,眼角余光却陡地瞥到我的胳膊下方江树那张活生生的脸。
我大吃一惊,p股像着了火一样,跳起来“啊”地一声尖叫。周围人都用诧异的目光看着我。
车窗外,江树无良地笑了,露出一对浅浅的梨涡。
半分钟后,我下了车。
“你干嘛?”我又羞又怒地冲他吼道。
江树淡定无辜道:“我想找个当地人做导游。”
我翻翻白眼,气道:“满大街都是,你随便找就行了,叫我干嘛。”
江树冲我眨眨眼,挠挠头,皱着眉想了想说:“昨晚上看了村口的那棵几个人都抱不拢的古树,觉得还行。所以,今天我想看那个又长又宽,周围满山红花,有无数鸟类栖息,冬天会结冰,夏天能游泳,这个季节正好划船捕鱼,能灌溉整个乡镇,有妈妈的乳房称号的大水库。”
一大串的修饰语,江树就像挤牙膏一样,一点一点十分困难纠结地挤出来。他说完冲我近乎讨好地笑了下。
我心头陡地发慌,因为这段话对我来说并不陌生,就在老爷子将逝前一天,我还曾拉着他的手说起过。我告诉他,只要他挺过去,我就带他到我家乡看那个又长又宽,满山红花,有无数鸟类栖息,冬会结冰,夏能游泳,秋能划船捕鱼,能灌溉整个乡镇,有妈妈乳房称号的大水库。 8(.*)笔88±,o
只是我不知道当时并不在场的江树是怎么听到的。
我怔忡了下,随即收起被触动到的情绪,嘻嘻一笑说道:“我们这没有你说的这么神奇邪乎的大乳房水库。”
“是吗?”江树愣了愣,皱着眉又想了想,说:“那就去看银杏林。这个季节正是漫山黄叶飘落,脚下一地金色,踩在上面就像是踩在软沙发上一样,就算是推着轮椅走,也会很惬意的银杏林。”
我眨眨眼,又怔了。这段话,在老爷子艰难地说他游不了泳,也划不了船的时候,我急急改口说了出来。现在被江树提起,我仿佛又回到了当时的情景,偌大的病房里,老爷子插着氧气管,孱弱到犹如风中蜡烛,唯有浑浊的双目里透出的那点企盼神情,让我觉得我还能跟他沟通。
我说:“江树昨天出去出差了,我给他打过电话了,他很快就会回来。爷爷,你要坚持住。等你病好了,我带你去我的老家,我跟江树结婚你都没有去过我们那,我们村口有一棵千年古树,几个人都抱不拢。我们那还有个大水库,那个大水库真的很好看,它又长又宽,周围开满了鲜红的花朵,有无数鸟类栖息……”
“带我去吧,爷爷没有看到,我很想替他看看。”江树低声说道。
我的思绪被生生打断,从伤感的记忆里撤回,我不敢让他看见我眼里的酸涩,墨迹了下,低着头沉默无声地走在了他的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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