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宿舍,云岚的心脏绞扭成了一团,思绪也乱得像麻一样了。她用手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心中恻恻然,凄凄然,惶惶然,充满了酸楚之情。那里正孕育着一个崭新的生命,是她和峻曕的孩子,如果上天愿意赐给她一个健康的孩子,她情愿用生命来交换。
实在心有不甘,云岚怀着最后一线希望,拨打了刘铸院长的电话,刘院长的说法和林素珍一致,在术后五年观察期内,绝对不可以要孩子,即便过了五年存活期,药物对胎儿的影响也很难消除。言外之意很清楚,她已经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无论现在还是将来。
挂断电话,云岚像个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都瘫下来了。尽管这样的答案早已在预料之中,幻想破灭的残酷还是让云岚心魂俱碎。往事如烟,一去无痕,她追不回那些逝去的日子,也扫不开那缠绕着她的回忆,那些日子和回忆,都是她和峻曕共同拥有的,可是,她留不住他们共同的孩子,老天何其残忍,连这仅存的温情与希望都不肯给她。
心痛得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浑浑噩噩的度过一天后,云岚在夏雨丹的陪同下,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进医院。各种化验,她楼上楼下的走了几趟,已经头昏眼花。坐在人流室外,看到护士端着器械和瓶瓶罐罐忙碌的进出,那瓶子里装的,血淋淋的,都是尚未成形的胎儿。她整整一天什么东西都吃不下,几乎粒米未进,这会儿胃里翻江倒海般的疼痛起来,浑身都在抽搐,冷汗涔涔。
“别害怕,听说无痛人流一点都不会痛的”,夏雨丹以为云岚是害怕,扶着她的肩安慰。
云岚靠在她身上,泪水止不住的奔涌而出。
“凌峻曕那个混蛋,真该找人把他狠狠的揍一顿”,夏雨丹恨恨的说,“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只图自己风流快活,根本不为对方着想。”
“雨丹姐”,云岚声音微弱却清晰,“这不怪他,是我自找的。”
夏雨丹无奈的摇摇头,叹了口气。
护士在喊云岚的名字了,夏雨丹用手拢了拢她的肩,“没事的,很快就好了。”
护士准备好人流包,让云岚脱掉裤子,躺到手术台上。双腿要分开架在上面,那样屈辱的姿势,让云岚倒抽了一口冷气。但她不得不照做,爬上手术台后,忍不住泪流不止。
“看你年纪挺小的,还是个学生吧”,护士很不客气地教训起云岚来,“你们现在这些小孩子,做事情从来不考虑后果,以为流产是闹着玩的吗,要是把子宫搞坏了,以后想生孩子都生不了了。”
云岚羞惭的低垂着头,也不想解释什么。很快麻醉师来了,竟然是个男人。云岚心头堵得慌,她失去自己的孩子,已经很悲惨了,居然连人格和尊严也要一同丧失。
麻醉师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对眼睛,上面还架着副眼镜。镜片幽幽的泛着光,有几分诡秘。对于麻醉师,云岚总怀着几分畏惧的心理,他们会把病人带入一个神秘而未可知的世界。就像当年做心脏移植手术时,她明白自己很有可能死在手术台上,再也无法醒来。如果她即将去往另一个极乐世界,那么麻醉师就是她的引路人。
麻醉师将针头扎入云岚的皮肤,她的目光从麻醉师的眼镜转移到护士面前的人流包,里面有各种手术的器械,那些器械将会毁灭她肚子里的小生命。
麻药开始产生作用了,云岚的意识渐渐模糊,失去了知觉。不知过了多久,护士叫醒了云岚,扶她到休息室的床上躺下。休息了一阵子,夏雨丹来接她,和她一起打的回到宿舍。
无痛人流的过程的确不痛,但是手术过后云岚小腹坠痛,流了很多血,连爬楼梯的力气都没有。夏雨丹让胖姑下楼背云岚上去,编了个痛经的理由。
回房间后,云岚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胃部一阵阵痉挛,晚饭什么也吃不下,勉强喝了一碗胖姑炖的红参鸡汤。夏雨丹拿了一些医生开的抗菌消炎药让她服下。之后云岚就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在那周身烧灼似的痛楚,和脑袋里撕裂般的疼痛中,她一直在哭着喊着“对不起”,她对不起那个还未出生就被自己扼杀的孩子,那种心碎和绝望的感觉几乎要将她击垮。
再后来,她依旧哭喊着,喊些什么,她自己也不清楚了,整个人时而像沉溺在几千万丈深的冰渊里,时而又像置身在熊熊燃烧的烈火中,汗水湿透了头发和衣襟。
隐隐约约的,云岚感觉有人握住了自己的手,又轻轻抚摸着她的额头和脸颊。那双手很冰凉,那种凉意竟一点点驱散了她身体的燥热,她慢慢安静下来。有一滴滚烫的液体跌落在她的脸上,她竭力想要睁开眼睛看看那人是谁,但是眼皮沉重得根本抬不起来。
之后,床边似乎有人来回穿梭,胳膊刺痛了一下,像是有针头扎入,和做人流时那个麻醉师打麻药的感觉一模一样。恐惧感将她牢牢攫住,她努力想阻止自己的头痛,努力想集中思想,但一切都是徒劳的。在意识彻底丧失之前,她发出了最后的呼唤,“峻曕,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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