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庭真缓步来到长方书桌旁,道:“公主才刚所说,王爷待舍妹只是寄托故人之情,可是在民女看来,当日他们二人暗通款曲,却并不全是因着旧人的缘故。今日宴席上的菜肴,王爷有心,仍选了当日庭真送来的几味膳食以表心意。可是王爷并不会晓得,当中有的菜肴却是舍妹所选,譬如那一盅莲藕鲜汤,舍妹竟比民女更为知悉王爷喜好,在数道菜肴之中,这偏生是最合王爷之意的。”她转过身来,轻笑道,“这也是民女后来得知真相的蛛丝马迹,是民女与王爷之间最大的笑话。王爷不自知而已。”
言舒容抿紧了嘴唇,垂着眼眸不再说话。
项庭真提起旧日伤痛,已是波澜不惊:“我与王爷也许并不一定是恶缘,可终究是无缘。我和他都敌不过宿命,有的错,是不能回头的。譬如朝露昙花,美极亦不过一瞬,留不住,也挽不回。”她声音里透着不可逆转的坚执,“强人所难,为难的不止是旁人,亦是自已。公主,倘若你要劝,不如劝一劝王爷。”
言舒容略有怔忡,眼光幽幽浅浅地落定在项云杨身上,轻声道:“我明白了。”
离开王府别苑之时,项庭真在大门外遇见方仲,方仲朝她与项云杨点头一笑,道:“王爷的贵客,自然要好生送一送,便由在下效劳罢!”
朱轮华盖车缓缓前行,项庭真盘端坐在软座之上,听得方仲低声道:“想必姑娘也知道,在下是意远的兄弟,意远的那点子心事,做兄弟的自然是看在眼里。今日王爷把姑娘请来,方某不知姑娘是如何取舍的,只是有一言,方某自觉应该如实告知姑娘。”
项庭真静了一静,方道:“公子请说。”
“如今闻家向项家提亲,方某着实不知为何提亲的对象会成了大姑娘,可是据方某所知,意远早在数月前便有了迎娶姑娘之意,此事不知姑娘可知情?”
项庭真眼帘抬了一抬:“闻公子曾经提及此事。”
“那意远有没有告诉你,他为了迎娶你,不惜拉下脸皮去求他那个眼高于顶的安宁侯大伯,求这个大伯替他到项府提亲?为了能配得上你这个侍郎府的嫡千金,他甚至甘愿成为他大伯的继子,他甚至愿意去面对最不愿面对的羞辱和难堪,不畏他的亲生父母怪罪,不惧旁人的眼光,他只怕配不上你,入不了你爹的法眼,他傻到了家,甚至不管你会不会答应他,就想着成就自已的好出身!”方仲是不吐不快,“他就是怕万一你会答应他,可又挣不到好出身的话,会平白失去你!他满心满眼都是你,什么都顾不上了!”
车厢有略微的颠簸,项庭真发髻上白玉扇形簪垂下的银丝流苏摇曳不止,一下一下地打在脸颊旁,直教她心神难安:“我并不晓得这些。”
方仲很替兄弟感到心疼:“你自然是不晓得,意远哪里会让你知道!如今闹出大姑娘一事来,王爷又对你穷追不舍,意远不知你心意,不过是眼睁睁看着你前来王府别苑罢了!意远要是有心另娶他人,当初也就不会连脸面都不要,跪在当朝正一品殿阁大学士何致远何大人府前,受尽旁人白眼!都是为了你,为了向你爹提亲,才要去求何大人做中人!他不是为了你,何必去受这些委屈!”
项庭真泪盈于睫,颤声道:“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方仲叹息道:“与其问他为何不告诉你,不如问你可曾把他放在眼里?你堂堂大家闺秀,可曾留心于他?怕是只留心你自已罢!”
项庭真再按捺不住,垂下脸低低啜泣起来。泪水滑落于掌心中,顺着指尖滴落,溅在胸前的那一块百年和合荷花白玉佩上,闪烁着炽热的光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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