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沉更深,恰芳院内却仍然是灯火通明。项庭真坐在八仙桌旁,跟前立着的人正是副总管江达宁。
“你是说,你曾亲眼看到大姑娘在酉时前出府去?”金丝楠木的八仙桌上,各色的丝线梳理得分分明明,项庭真倚在桌旁一手抚上色泽艳丽的胭脂红,语气一派平静无澜。
江达宁如实道:“回三姑娘,正是如此。大姑娘独自出府,身边并没有随侍之人。”
项庭真挑起一束石青色的丝钱,在灯下细细地拆分开来,“我明面上是吩咐了赖总管留心园门,实则却是让你看紧了各处的进出。大姑娘出府后,你可曾派人跟着?”
江达宁惭愧道:“原该是派人跟着才是,可是那大姑娘警觉得很,甚是留神身后,我派去的人左避右闪,一不小心便跟丢了。”
丝线在项庭真手上绕成了繁复的如意结,“所以才会有两名猎户抬着尸首上门来,让她得以全身而退。”
江达宁弯一弯腰道:“都是底下的奴才不得力,苦无证据,无从指证。”
项庭真笑得轻淡,“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哪里好怪你们?”
身后的元妙倒是恨得咬牙切齿:“好个心狠手辣的大姑娘,竟敢派人对姑娘行凶!姑娘,咱们定不能轻饶了她去!”
项庭真将手中的如意结凑近烛火,火苗跳跃着燃烧了起来,她半眯起眼睛:“我已经知道了我想知道的,本来我只是疑心,眼下却可以证实了。她这般稀罕我的性命,我倒是乐意奉陪,且瞧瞧谁比谁活得更长。她今日没把我杀死,终有一日她会死在她自己的手里。”
转眼十五日便至,项景天的庆生宴设于府中的昌荣正厅之内。庄氏早早便打点妥当宴席事宜,各处尽皆金银焕彩,珠宝争辉,正厅内十数桌客席井然恭候。因此次前来的皆是达官显贵,便挑了府内最为得体的下人前来侍奉。项云柏更亲率了一众下人在厅中张灯结彩,至宴开时,花灯齐亮,映照得四处一片华彩辉映,五光十色。
庄氏今日有备而来,为彰显端庄大体,特选了一袭妃色色芍药长寿纹锦缎对襟长衣,头上云鬓高挽,两旁是金丝玛瑙花钿,发髻上簪着赤金的珍珠红宝流苏钗,意在一个恰到好处,方能不失贵气之余,又不至于太抢了其他官家夫人的风头。
她早早拉着项庭沛在府门前院里恭候贵客,自家的亲女儿项庭茵却被晾在了正厅里。项庭茵为着能在庆生宴上帮上母亲一把,刻意地妆扮一新,不曾想母亲只是淡淡瞧她一眼,便让她自个儿在里头候着,径自带着项庭沛迎客去了。她独个坐在临窗的位子,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西湖龙井,眼睛只是直勾勾地盯着院外的项庭沛瞧,目光里无不透着嫉恨。
她知道,项庭沛身上那一袭洋莲红绣兰桂的齐胸五色缎袍是珍衣坊的裁制,做工精秀,价值不菲,是母亲送的。还有那倾髻上的同心七宝钗,是如意斋最新打造出来的,也为母亲所送。为了让项庭沛体体面面地出来迎接贵客,母亲可当真是花足了心思,白让项庭沛捡了这个便宜!
项庭茵正自忿然不平间,项庭真远远地留心了一阵,大抵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便过来笑吟吟道:“四妹妹怎的一人坐在这里?叔公叔婆他们快要来了,他们两老可是惦记着你呢,你怎的不出去迎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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