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鎏相正要俯身,却被东帝一挥手止住了。
“知道孤王留下你们是为什么吗?”
卿鎏相顿了顿,笑,“皇上是为了今晚北辰使节出使一事吧?”
东帝眼中有赞赏,安慰的拍了拍卿鎏相肩膀,“你果真没有让孤王失望,留你在小六身边,将来孤王百年后,也可欣慰了。”
卿鎏相与池君夜均是一惊,“皇上正值春秋鼎盛时期,怎么可以说这些丧气话,休要折煞微臣了。”
“丞相所言不错,父王您身强体壮,一定会福如东海,寿与天齐的!”
东帝乐呵呵笑了起来,摇摇头,然后正色对卿鎏相说道,“孤王今早才接到消息,此番北辰王也在使节之列,所以今晚一行尤为重要!放眼整个琉璃,也只有阿卿你才能但此大任了,你做事孤王放心,切不可怠慢了丢我琉璃国颜!”
那语重心长的一拍肩,让她顿觉得一重山劈面压了下来,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阿卿……那还是小时候,在老头还在的时候,东帝驾临丞相府这么叫过自己的吧?
她心头一暖,领命道:“卿鎏相定不负皇上所托!”
“那就好,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就是,过几日苏将军就要走了,这朝中之事,可就要苦了爱卿你了。”
苏欲绝要走了?卿鎏相疑惑地抬起头,又听东帝说,“爱卿今年也十有六七了吧?”
池君夜猛地抬起头来,见卿鎏相心不在焉的样子,手指不由得握紧。
卿鎏相心中还在想着刚才苏欲绝要走一事儿,也没怎么听清东帝说了些什么。
出宫门的时候,一把被池君夜扯进自己马车,吓得她险些栽倒在马车里。
气闷地瞪了他一眼,“你干什么?”
他手掌一挥,车帘掩饰着晨辉,一点一点被隔绝在帘子外,车里光线明灭灰暗。他表情隐匿在阴影里,全身都像是窗外站了一夜,染了霜华一样冷清不可接近。
卿鎏相嘴唇翕动了几下,莫名奇妙的皱眉,“没什么事的话,我就要走了。”
刚动了弯起身,就被他一把扑倒在软垫子上。
“你……唔,唔……”
她刚开口,就被他一把擒住了嘴唇,猛的堵了上去。
他的吻,一直都是清冽而甘美的,温柔的就像天上漂浮的云朵一样。可是,这一次,却粗狂的让她有些陌生,陌生的让她打心底害怕,勾起了那个她永远也不愿回想起的一夜!
恐惧又厌恶!
张口,狠狠一咬。
直到池君夜在唇齿间尝到了一丝铁锈味儿才镇定下来,放开她的嘴唇。
“啪——”
清脆的响声,让车外驾马的小夜都忍不住皱了皱眉。
卿鎏相盯着自己扬在空中的手,先愣住了。
她以为,他会躲……
以他的身手,分明就可以躲过去。怎么会?
池君夜神色暗暗的看着她,一只手环住她的腰,空出一只手包裹住她的手掌,放在唇边温柔一吻。
“阿卿,我不会放手的,你这一辈子只能是我的,谁也不能嫁!”
卿鎏相眉心一紧,“你在说些什么?”她本就是男儿身份,怎么可能会嫁人?
“娶也不可以!”
她一笑,“池君夜,你在发什么疯?我怎么可能会娶……”笑着笑着,嘴角就僵硬了下来,似乎,刚才就在她走神的时候,东帝说了些,是有关她的……
苦苦一笑,“他说了些什么?”
池君夜收紧了手臂,抵在她耳边坚定道,“无论你是谁,无论你是男子还是女子,我只是到你是我池君夜这辈子认定的人,就要一辈子是我的人,任何人都不能抢走你!”
眼中闪躲一丝卿鎏相永远也看不懂也没机会看懂的冷厉,只是这一瞬,她觉得这个拥有温暖怀抱,拥着自己的人,少了一丝温情,变得霸道又强势,有着她读不懂的陌生感。
可是,心底却暖暖的。
黄昏暮色,千里红毯,卿鎏相骑在一匹枣红色马匹上,身旁并行的是一身白衣不改的池君夜。
两个同样出色的人,从背影上看去,是那么的绝世无双!
一个打探的侍卫由远及近,“回禀王爷,相爷,北辰使节已经在九里阁!”
卿鎏相嘴角含着一抹笑,手掌在空中一挥,“众所听令,随本相前往迎接!”
“是!”
青衣素袍随风翻卷,猎猎作响,池君夜柔和的视线,看着看着出了神。
远远的,看见一大队仪仗,全都是剽悍的棕色马匹,体型剽悍的北辰人个个衣着粗狂,从地平线冒出来,朝这边行来。
卿鎏相一抬手,背后侍卫停了下来,随池君夜两人一道驱马过去,拱手一笑,“微臣卿鎏相与六王爷恭迎北辰使节到来!东帝已经命人准备好了酒宴为各位接风!”
人行自左右两边散开,只见一个人,一头缎子般柔顺的青丝披散,额间缀一抹紫色宝石抹额,宽大的北辰服饰宽松的扎在身上,胸前宽敞,流露车一大片小麦色健硕的皮肤,从卿鎏相的角度望过去,正好可以觅见左右两边绽放在狐狸皮下的两颗诱人茱萸,健壮逼人的肌肉,结实有度的小腹,再往下……全被隐匿在衣服底下了。
就在卿鎏相打量对方的同时,对方也毫不退缩的斜睨着她打量。正是那若有若无的一双眼,斜长如线,刚毅而冰冷,那一双眼,犹如雄鹰般,只一瞥,鹰皋视线冷厉而阴沉,让人不敢直视!
卿鎏相心神一动,想到,真是个豪迈不羁的帝王!
难怪在这个新王临位不久后,原本近乎衰败的北辰竟然在短短几年时间迅速崛起,其势力发展极猛,很快就压过了其他两个国家,并把注意打到了琉璃头上!
卿鎏相并没有那么强大的爱过主义激情,所以对这个北辰王除了欣赏也只留下欣赏。
心中却没有忘记东帝的吩咐,只能暗中留个心眼,好生款待。
可是,有些人偏偏就是这么犯贱!你不是热情善待,对方就会投桃报李。譬如眼前这个!
北辰冥视线淡淡一扫,哼笑了一声,“素闻琉璃大国人才济济,治国安邦精心有道,怎么能真正拿得出手的就只有这个样吗?!”
他刚说完,背后一群北辰人就哈哈大笑了起来。
其中一个猖獗的喊起来,“刚才大老远看,老子还以为是个娘们,哈哈,那柔段身骨子连我们北辰一个大姑娘都比不上,哼,看来,东帝这是存心看不起大王您!”
“就是!还有,你看那旁边的病怏怏的分不清是男是女的白人,这都是些什么歪瓜裂枣啊!分明就是不把大王您放在眼底!”
“哈哈哈……”
卿鎏相紧握着手,突然,对面传来的笑声就这样戛然而止了!
她眨了眨眼,正好看清小夜快速返回的身形,有些愣住。
池君夜柔和一笑,摆弄着玉石般精致的手指,“相爷终究是相爷,相爷与你们大王说话,什么时候也轮得上你们这些卑贱的奴才插嘴了?!”
说罢,他眼神望那边一扫,分明是温柔含笑的眼,却让人从那笑意里面嗅到了一股危险,临危自惧!
北辰冥冰冷着一张脸,脸色有些难看。抿唇道,“既然是东帝派来迎接的,还不前方带路?!”
卿鎏相笑了笑,风度翩然的转身,“随本相来!”
北辰冥鹰眼一动,随着她挥袖转身的袍裾闪动了几瞬,渐渐的,嘴角边满演出一丝笑意。熟悉他的托安侍卫自然不会不懂那其中深意。每当大王遇到兴起的猎物时就会露出这样阴冷而玩味的笑意。
斗转星移,皇宫上空一片喧嚣热闹。
东帝引杯朝北辰使者那边举了举杯,“北辰王能到来,实属琉璃之幸,孤王代敬一杯,愿琉璃与北辰两国重修旧好,百年安康!”
北辰冥半杯饮酒玩转在手心,嘴角上荡漾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冷冷的眯起眼角,举杯:“愿两国修好,百年安康!”
说完,豪饮下肚,让四周来观的公主们都忍不住喝彩。
北辰冥视线一扫,羞红一片女儿花,纷纷低头垂怜。
哼,琉璃女子就是琉璃女子,矫揉造作,哪里比得过他们北辰的!
北辰冥嘴角笑意不改,心底却是鄙夷无尽。突然视线一顿,停在了一个嫩黄色身影上。
在那一片红绿艳丽的身形中,那一抹鹅黄变成了最焕然一新的风景。简单的服饰,简单的发髻,简单的妆容,甚至脸上表情也是极为简单,平静的像一面镜子,没有半点起伏。
甚至在触碰到他打探的视线后也只是礼貌一礼,没有半点惊惶无措。
北辰冥眼神一动,忽地来了兴趣,一路过来,见到的都是些极为害羞的女子,难得有这么一个不畏怯他,不羞赧的。
“那是……”
他刚一开口,身边坐着的礼部陈尚书就连忙心领神会的解释,“那是皇上最宠爱的公主,玉烟公主。今年刚及笄,性格温良,四书五经旁类精通。”
他可不敢忘了今天东帝特意安排自己在高贵的北辰王身边的用意,碍于这位王全身气场太强大,一直没有机会开口示好,现在人家主动开口了,而且,看在他频频点头似乎极为满意上,总算不辜负东帝委任了!
卿鎏相两三杯,淡淡的饮用着,突然一只手从不留痕迹拿走她手中的杯子。
笑在一旁,看着她问,“你心疼了?”
她轻微瞥了眼,“我还不知道原来六王爷也会开玩笑,倒是稀奇。”
池君夜摇头,低声笑了声,从椅子上站起来,指着正中央那群舞动的舞娘们说,“你说,今日会不会特别安排公主们献艺?”
“这倒是可能。”她顿了顿,又说,“不过,北辰王形貌怡丽,身份尊贵,能嫁给他也是一种福分。”
她刚说完,手臂就被他紧紧拽住了,表情黑黑的,有些不满,“看来你狠中意那个王?”
卿鎏相愣了愣,看着他黑臭的表情,恍然大悟过来,慢悠悠,故作沉思,“这个嘛……还好。”
“还、好?”池君夜几乎是咬牙,“你可别忘了今日他是如何给你难堪的,难道他的皮相就这么好看,以至于都快让你忘了今天的耻辱?”
卿鎏相玩心一起,踌躇着说道,“貌似,还真有点。”
他手掌一紧,握住她纤细的手臂加重了力道,不屑哼了一声,“别肖像了,就算他再好,你也不会有机会被看上的!”
卿鎏相语噎的额了声,挥了挥手,“大厅广众下,拉拉扯扯成什么样子,快放开!”
池君夜笑得无限温良,“哪有何妨。”他说的无所谓,似乎拉着她就是这么光明正大,他乐意,就要拉着她。
听着他略带小孩子撒娇的固执话,卿鎏相只能无奈摇头。眨眼间,却对上对面一道哀怨的目光。
她张嘴动了动,此时,主持晚会的寿司已经开始宣布,“为了欢迎北辰王到来,东帝有令,全场女眷们,谁若是献上一份才艺东帝就能特许一个愿望。”
这话刚落,下面顿时惊讶一片,开始漫无目的的窃窃私语起来。
卿鎏相看着那一片雀喜跃跃欲试的女子们,心中除了悲凉,还是悲凉。
不一会儿,公主群中施施然走出来一个人,谦礼道,“儿臣愿意一试。”
东帝乐得呵呵大笑,欣慰的点点头,“不知道小九要表演些什么?”
已经走到舞池正中央的九公主想了想,说道:“素问北辰王爱琴,琉璃与北辰不同,但是音乐却是相通的,今日大家难得有幸,儿臣愿意一奏琴声助兴。”
“好好好,来人,设琴!”
素手撩袖,云浮,一曲清流,翻飞弦外。
“儿臣献丑了。”九公主施施然其身,提袖朝东帝一礼,眼角余光却瞥向一旁的北辰冥。
“好好好!”东帝连连赞叹,引得下面一群掌声。
琉璃各公主各负千秋,但要是说到琴艺,这九公主算是当之无愧的奇手。
可惜了……
卿鎏相苏眼微眯,斜眼看了下同样眯着眼,目光幽幽扫视着舞池中央,似沉思,又似出神远方的北辰冥。
池君夜不满转移开她的视线,问,“九公主这一曲高山流水可算是曲尽人意了,可惜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扇柄轻扬,徐徐清风吹拂着他两鬓垂落下来的一缕青丝。
卿鎏相摇头,“都说北辰女子豪迈大气,不似中原的小女儿娇羞,狼毒之地,还是要坚强的花朵才能适应,恐怕这次和亲要比想象中困难了。”
“是吗?”池君夜笑了笑,从他的视线望去,对面所有公主们的表情都能一览无余,那么明显的哀怨之色,又怎么能忽略得了呢?
“你什么意思?”卿鎏相不解的抬了瞬头。
“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今天无情的流水太多了,只怕要叫那些花啊草的都要失望了。”他叹息着,嘴角却轻扬起几丝弧线,丝毫没有惋惜的样子。
自然,他怎么可能惋惜呢,窃喜还来不及呢,不然到时候有些人真的懂了,岂不是要让他去悔死?
有了九公主主动出阵,原本还羞怯犹豫不决的女眷们纷纷大胆站了出来,个个都拿出看家本领,尽美表扬。
似一团夏日百花争奇斗艳,丝毫不退让。
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了想展现最好赢得东帝那个愿望,还是暗地表演给北辰王看,求一次飞苏入殿的机会。
丝竹响绝,北辰王一杯饮尽,突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右手放在左胸前,微微弯身,行了个标准的北辰礼仪。
“传闻四公主温婉可爱,又精通四书五艺,我诚心恳请与四公主单独对弈,还望东帝答应在下这个卑微的请求。”
此话一开,下面立即沉静了下来,东帝手扶在梨木红漆雕椅上,沉吟了几分。
目光一瞥,思索道,“小四是孤王最疼爱的女儿,这个你还是要问四公主自己的意愿,孤王可作不了主。” ︽2miào︽2︽.*2阁︽2,
“这是自然。”北辰民笑着朝四公主走去,他走的很慢,嘴角上噙着一丝慵懒而邪魅的笑,带着蛊惑人心的光彩。他就像是一朵荼糜花,花色完美,却全身带毒。
“在下倾慕四公主才艺已久,唐然邀请,还请四公主成全在下一愿。”
他拉起她的手,躬身,一笑,在她手背上温柔一吻。一系列动作完成得高贵无比,只是这落吻的动作却震惊了全场。
北辰冥弯唇一笑,收敛了眼中鹰皋一样锐利的锋芒,只留下绵绵一片春水,丝毫真的只是一个膜拜自己公主愿意屈膝的王子,真是羡煞了旁人!
“哼。”卿鎏相嗤笑了一声,旁边坐着的池君夜笑着点头,说道,“果然是个演戏的高手。”
她斜了眼,“你又不是他,怎么就断定他是演戏?”
“北辰王给人的感觉就是黑幕下的猎豹,沉静时温和无害,一旦张扬了爪子,就只留下狂野无情。”入骨的描述,池君夜边打量边总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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