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喜欢吗?木小树,这便是你的喜欢吗?
九楼的手压在木小树的胸口,血从他的指缝间一直流啊流,流个不停,他还是轻轻压着,像是怕压疼了伤口,他穿着僧衣,但念珠不知去了哪里。
他的神色是君玉歆从未见过的温柔,一如木小树问君玉歆,九楼为什么不喜欢她的那个夜晚,那晚的夜色,也是这样的温柔,那晚月华里,满满当当的都是木小树的情意,浓得都要化不开。
“别说话了,睡吧,小树,睡醒了,我就跟你一起去你想去的那个山坡,采野菊花给你。”
“我便知道,你是……喜欢我的。”
“我自然是喜欢你的。”
“嗯!”
木小树笑起来格外喜人,干干净净的,清清爽爽的,弯成月牙儿一样的眼睛,她眼中含着一目泪光,闪闪发亮,看着便让人心酸,然后泪光儿一滚,滚到她翘起的嘴角,再“吧嗒”一声,摔在地上。
她笑着闭眼。
君玉歆扶着门框,心痛袭来,连站都站不稳。
“小姐!”是长善,她终于赶来。
长善扶住君玉歆,握着她凉如冰一样的手,说道:“我……”
“别说了,以后再告诉我。”君玉歆摇头,她不想听长善解释为何没有看紧木小树,因为那些真相有些残酷,而她现在,不再想经历任何残酷的事情。
她走进九楼屋里,望着他,望着他怀中的木小树:“你怕不怕,遭报应?”
“我已经遭了报应了,还有什么可怕的?”九楼抬头,悲怆的神色遍布眼睛。
“这场大火是你放的?”君玉歆问他。
“那年她才十六岁,性子爱撒野跑到山上来玩,被毒蛇咬了一口,我上山砍柴遇见了她,帮她把蛇毒吸了出来,自那以后,她便赖上我了。”九楼却答非所问,抱着木小楼渐渐冷掉的身体一摇一摇的,像是在哄她入睡一般。
“山上的日子无聊,她总是给我唱曲儿听,我假装古井无波,其实早就习惯了她在耳边叽叽喳喳,她总说,和尚,你带我走吧,和尚,你娶了我怎么样?和尚,我喜欢你,你喜不喜欢我?我在心里挣扎了一万遍,我的心告诉我,喜欢,我喜欢你,木小树,可是我只能说,女施主,又在胡说了。”
“我让她离我远点,因为我知道有朝一日,我一定会死,我不想害死她,我想她永远那么无忧无虑,快快乐乐,我远远看着就好。她有一次在茶楼中唱曲儿,我正好下山化缘,我就那么远远地看着她呀,看她笑看她闹,我看着便很知足了。”
九楼像是要把这些年对木小树所有压抑的情感都倾诉出来一样,不管这倾诉对象多么滑稽可笑,他就是想找个人说一说,说一说他是喜欢木小树的。
君玉歆跟长善也就静静地听着,听他一个人魔怔了似的自言自语,时而笑时而哭,君玉歆始终不发一语,而长善却感受到君玉歆握着她的手,越来越紧,紧到她有些发痛。
终于待九楼说完,君玉歆忽然讥诮一声:“你以为木小树是菩萨,死了也能听到你说话吗?你生前对不起她,死后就是感动天地,你也感动不了木小树。”
“君小姐,你懂什么是喜欢吗?”九楼问了一个,君玉歆曾经问过木小树的问题,而木小树在死前给了她答案。 △≧miào.*(.*)gé△≧,
九楼悲然一笑:“喜欢就是希望她好,她过得好,比什么都好。”
“够了!”君玉歆低喝一声,截住了九楼的话,她的声音微微发颤:“喜欢?我告诉你,九楼,人只有活着才有资格去谈情说爱,去卿卿我我,去问一问什么是喜不喜欢,而沛城六十万百姓,他们只问一句,粮食什么时候到?”
君玉歆紧紧地看着九楼,这个成天在菩萨面前磕头念经的僧人,哪怕他本就暗藏着祸心,难道就没有习得半点慈悲吗?
“你便是喜欢木小树喜欢上了天,木小树爱你爱进了骨头,也不该拿数十万条性命当做你们爱情的牺牲品,没有谁的爱情值得这么大的牺牲!你们注定不能幸福,不管木小树有多可爱,你有多深情,你们这样自私的人,终究是不可能心安理得地享受什么狗屁爱情的!”
“你一把大火,知道毁去的是多少人活下去的机会吗?”
君玉歆快要将长善的手骨捏碎,难得的是长善竟然没有报怨,反而伸出手来与她紧紧相握,她似乎能感受到君玉歆内心的悲凉和怒火在交织,她是穷苦人家出生,父母便是饿死的,这才被离诸收养了来,所以她比君玉歆更能切身地感受到快要活生生饿死的那种绝望和无助。
是的,长善也恨着,只是她不是君玉歆,没有君玉歆那么好的口才和道理,她只想杀了九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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