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心垂下头闭上酸涩的双目,深吸一口气。她揪紧了绣满花纹的袖口,金丝线如锐利的针尖般密密麻麻刺痛着她的指尖。
可她毫无知觉般,目光垂落盯着锦被上的璎珞纹,“是,我知道了……”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毫无破绽,“我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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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喜端着治伤的药进来时,梁政已经离去多时了。夜色已深,床榻边的帷幔落下,留唯心一人在内,躺在床榻上发着呆。
她毫无睡意,一双明丽的眸子此刻看上去神采全无,一层雾霭久久弥漫,没有焦距。
阿喜轻步上前,挑了挑烛芯让室内明亮起来,接着将药碗搁放在一旁的檀木桌上。
唯心被瓷碗落桌面的声音惊了一下,眸中大雾散去,茶色的瞳仁在烛火的映照下愈发浅淡。
她听出这个脚步不是梁政,神经立刻绷紧,咽了咽干涩的喉咙。
阿喜停顿了片刻,随后走上前去,撩开微拢的帷幔。
流苏晃荡着,傅山炉上盘旋的烟雾被这阵风吹散入空气。
唯心被突入的强光刺了双目,伸出纤细的手来挡住光线,许久才适应。
当她手放下时微微眯了眯眸子,当看着阿喜趾高气扬的站在她面前,呼吸变得略有急促。
“娘娘就算不想看到奴婢也不要如此动怒啊。”寂静的夜中阿喜听出唯心的呼吸紊乱,面上挂着的笑容无懈可击,“不过,娘娘还是注意好自己的身体吧,别气坏了身子,皇上可心疼着。”
唯心眸中又冷上三分,清冷的瞳仁内倒映着阿喜年轻娇俏的面容。她冷冷的审视了片刻,神色中带上几分探究。
“娘娘可是看够了?”阿喜顺着唯心的目光摸了摸自己光洁无瑕的脸颊,“好看么。”
唯心听完这话,苍白的脸色染上一层薄如霞的红,嘴角勾起一个讥笑,“不知礼数,无甚特别。”
“娘娘别再嘴硬了,就算您貌若天仙又如何,今后不能孕育子嗣,照样被皇上冷落。”阿喜提高了音量,似笑非笑的对着唯心,温柔的抛出一个重磅炸弹。
“你说什么?”唯心一愣,脸色倏尔变了。
“我说,娘娘你今后不能孕育子嗣,照、样被皇上冷落。”
屋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空气在急剧冷却的室温里胶着。
唯心的瞳中翻涌起滚滚的波涛,面如死灰,心底的恐惧毫无阻拦的吞噬着她佯装的镇定,“你的话,本宫会相信?”
她稍稍稳住心神,目光如匕首的利刃,直刺向阿喜毫不掩轻蔑的脸。
手在锦被下不自觉的攥紧,用力之深,让唯心感到自己浑身都在发抖。
“信不信是你的事,反正你已经无法再生育,这后宫,早已没了你的容身之地。”阿喜抚弄着宽大的袖口,她将唯心渐渐血色尽失的面容点点印刻在脑海中,嘴角的笑阴毒又狂肆。
“娘娘可不要怪奴婢心直口快,那堕胎药,是皇上下令熬给娘娘的,也是皇上,不要娘娘的孩子。”阿喜玩味的欣赏唯心的痛苦,温柔的补上一刀,“要怨只能怨,娘娘福气不够,身份低微又不知廉洁。皇上,不、允、许娘娘诞下龙嗣。”
唯心的目光寸寸冰凉,弥漫的冷意,庞大如连年不化的雪山,夹霜飞雪,瞬间冻结四肢百骸。
“娘娘好自为之,治伤的药在这里,奴婢还有事要忙,先行告退。”阿喜得意的扬了扬眉,一甩衣袖便转身走出了内殿。
出了殿门她面朝阴沉的天空,内心无比的畅快。她喜欢看着陆惟馨痛苦,看着她卑微的被自己折磨的体无完肤。
唯心还沉浸在那个她不能生育的消息中无法自拔。痛苦如万斤之石狠狠将她脆弱的防线凿穿,她的千疮百孔的心破了一个巨大的洞,正在向外呼呼漏着凉风。
五脏六腑都痛的揉绞在一起,唯心捂着心口,渐渐倒在床榻上,无声的大哭。
原来他是骗她的。他对她说,他们以后还会有很多的孩子。
她还记得他坚定无疑的眼神,他拥着她宽阔有力的怀抱,他冷淡却透着温柔的语气。 8(.*)笔88±,o
错了,都错了。
泪水浸湿了她脸部埋入锦被的部位,迅速晕染大片。她原本以为自己能够忘掉他亲手弄掉他们的孩子,因为她那么相信他的话,她不能没有他。
她信了,结果信错了。
身上越来越冷,唯心渐渐感觉浑身上下温度在骤降,冰凉的麻木没有知觉。她缩进了锦被,双臂抱膝,头深深地埋在双膝中,任凭滚烫的泪水肆意翻滚,绝望淹没她的头顶。
她再也不能有孩子了,她的孩子,已经随着那一碗他亲手灌给她的藏红花,永远的埋葬在这金石堆砌的牢笼中。
唯心死死地咬上唇瓣,逼迫自己把所有到了喉咙口的哽咽统统咽回。血的味道一点一点沁入味蕾,刺的她神魂恍惚。
她演宠妃演了这么久,太入戏,已经忘了他是那个凉薄的帝王,也忘了自己的人生,其实从被灭门的一开始,就注定了孤家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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