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雨心道这为老不尊的，第一次见面就给我难看。李观剑道：“师尊，不知道考核是否算作通过？”蓝衣老者换做肃穆的表情，道：“果然不该打扰地狼的生活，他似乎有些气恼了。罢了罢了，陈雨今后就是我全真教弟子了，记得改口，李观剑是你师叔，别再称呼名字了。”陈雨道：“是，那我该喊您师公还是掌门？”太师椅上，那个中年男子怒道：“对待长辈，应该自称晚辈或弟子，新来的小子不懂规矩！”其实自称并无大碍，中年道号一青子，是全真教执法长老，和沈道长同辈，以脾气火爆著称。跟着李观剑去祁连山的，正是他座下的若成峰弟子，他五十三名弟子被李观剑抛弃在山上，差点全军覆没，自然对和他一道来的陈雨没有好脸色。陈雨心想，这师公还有些掌门的威严，掌门人太爱开玩笑，不知道能不能管住人。殊不知诺大一个教派正是需要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的相辅相成。旁边一个老者吧哒吧哒抽着旱烟，道：“新晋弟子不懂规矩，一青子你担待着点”那个中年女子捂着鼻子，道：“旱烟怪手，你能把烟灭了吗？多呛人”沈道长道：“旱烟怪手，敬贤神尊是女子，你体谅一下灭了烟吧”旱烟怪手笑笑，把烟袋往桌上一磕，烟丝滚落出来。陈雨道：“弟子不懂规矩，还请长老恕罪”一青子捻着胡须，看也不看他。沈道长道：“我全真教弟子家底清白，都是未经雕琢的璞玉，入教之后才有一技之长，你进教前就已有了法器，按规矩，本来是不该收你入教，可杨问裕之请，我不忍拂他面子。”一青子冷笑道：“狗屁不懂的小子，一点根基也没有”沈道长道：“我全真教绵延百年，弟子之间常有适当竞争，偶尔一点轻伤不在话下。番天印我先代你收下，等到你资历能拥有法器时你再来取，免得到时伤了同门弟子，伤了和气。你可信我？”陈雨道：“弟子不敢不从”沈道长道：“既然如此，从今而后，你就跟着李观剑修行罢”陈雨答应，沈道长道：“那你先退下吧”陈雨出了大殿，李观剑拿出一本书，双手捧给沈道长。沈道长凝目接下，眼神流转。一青子瞥了一眼，双目发出精光，道：“《周流》？李观剑，你是怎么拿到手的？”李观剑把在祁连山一众遭遇悉数说清，一青子怒不可遏，一掌拍在梨花太师椅上，扶手尽数粉碎，李观剑却没有丝毫表情。一青子道：“观剑胡闹！你居然留下全真教五十几名弟子赴死！以为我们一群老不死的要进棺材了，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他本来就已听宋书白汇报过这事，但这么一听李观剑轻描淡写的口气，心中的气愤又被点燃。李观剑道：“弟子不敢”沈道长沉住气，道：“这下你给我好好解释解释”李观剑道：“宋书白曾在祁连山目睹秦树华击杀教派护法，秦树华说要尽数屠杀秦岭剑派，意思就是他已经和祁连山响马站在一条战线上，必然会保护祁连山上的全真教弟子。”他又添一句道：“有秦树华就够了”门外有弟子来报，说是派出去的若成峰弟子已回来，秦岭剑派悉数撤退，但口气吞吞吐吐。一青子听闻此消息，内心气焰消了一大半。众人都心想，虽然弟子都已回来，线报也只有这轻飘飘的一句，但都可以想象到祁连山上剑拔弩弓的紧张感旱烟怪手道：“李观剑，我们一群长辈都老了，再挑不起大梁子，往后一辈就是靠你了。你虽然行事果断，但过于狠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些年来交代你的事情，你没有落空过一件，全都漂亮的完成，可完成的背后，又付出多少鲜血？可这次，你过火了！”敬贤神尊冷笑一声，道：“秦树华要与秦岭剑派反目，这个你抛弃若成峰弟子前知道吗？如果不是秦树华要背叛秦岭剑派，那我全真教五十多名弟子岂不葬送祁连山？”李观剑漠然不语，显然是说中了他的心意。沈道长道：“我本嘱托你取来《周流》，却没说要让我全真教弟子冒此大险，你虽天资异禀，可惜心太狠辣，往后这毛病须改改”李观剑道：“我本来就打算孤身一人去祁连，是掌门您让我带一众弟子前去的。”一青子怒道：“你这是在怪罪掌门吗？好一个目中无人”沈道长摆摆手道：“年轻人有锐气并非全是坏事，只是你这样，触犯我教法规，执法长老。李观剑该当何罪？”一青子站起身来，朗声道：“不顾同门安危，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李观剑已有过前例，不仅不加忏悔，反而不知改正，罪加一等。当受万虫噬咬之罪”李观剑听到万虫噬咬，脸色瞬间变的煞白，沈道长道：“李观剑，你可服罪？”李观剑道：“弟子认罪，请执法长老执法”一青子道：“你先退下吧，执法时间还有待商榷”李观剑领命退下。万虫噬咬，是全真教一大酷刑，专门惩戒冥顽不灵知错而犯的弟子。李观剑早年间不顾同门危险，死伤数十人，已重重受了一次责罚，这次上升到了五十人。虽然最后都被秦树华救下，但罪仍在。万虫噬咬就是各种毒虫，它们分别是青蛇、蜈蚣、蝎子、壁虎和蟾蜍等等，同时饲养在一起。受刑者要接受五种毒虫的噬咬，数万只的确有些夸张，但数以百计的虫子在身体上爬来爬去，专门咬眼睛膝盖足底，有的受刑者无法接受苦楚，直接在池中自杀的不在少数。李观剑走出大殿，自觉有些腿软。他整理了一下衣袖，这个动作缓了一缓，镇定了一下。陈雨迎上来问道：“祁连山和全真教弟子怎样了？”李观剑道：“无碍，秦树华帮了祁连，有线报秦岭剑派已退回到秦岭山脉。”陈雨不自觉舒了一口气，人生最难得就是两头堵，他和方舟山戴万雪关系不错，一边是朋友一边是师长，听到秦岭剑派退走，这下子放心了。李观剑道：“你别高兴太早，秦岭剑派和祁连山结下了梁子，太白掌教心眼最小，心狠手辣不在我之下，那天不就是杀了一个回马枪吗？不过放心，等你学成之日就能保护祁连了。”陈雨明白这道理，见李观剑脸色有些不对，他平日虽然不是郁郁寡欢，但不像现在这样阴沉着脸。遂问道：“李观剑师叔，你有什么烦心事？”李观剑不说话，迈步走了。陈雨回到木房，陆武也在门口，陈雨道：“陆武师兄，你不修炼吗？”陆武闷着头不理他。陈雨道：“陆武师兄，你怎么不理我，是不是哪里得罪你了？”陆武冷笑道：“全真教百年不出的奇才，我怎么敢被你得罪。”陈雨心下更奇，道：“我没别的意思，你把话说明白吧”陆武正色道：“你装的可真像，活脱脱地戏子”陆武道：“李观剑师叔去了一趟祁连，带回来你，居然要受极刑！”陈雨道：“受刑？李观剑师叔做什么了，掌门人干嘛要罚他？”陆武道：“我刚听说，是因为你而犯了大错，李观剑师叔要受万虫噬咬刑罚。以前有弟子难耐痛处在万虫池里咬舌自尽，李观剑师叔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们一众弟子绝不会放过你”陈雨无奈地道：“我做了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说是因我而受责？谁说的！”“我说的”石阶上走来一个女子，白衣如雪，面容秀美。正是之前对陈雨翻白眼的姑娘，她道：“执法长老刚刚昭示全教，我们正要上翠虚山正殿向掌门请愿，求他放过李观剑师叔。”陈雨心想，李观剑虽然外表温文尔雅，但内心却是个行事手辣的人，纵使这样，人缘倒也不错。石阶上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差不多有几十个。女子身后转出一个男子，他道：“柔云师姐此言差矣，现为食时，掌门长老方食，扰其食不好”柔云皱起鼻子道：“郭江师弟你别兜书袋，好好讲话，不然我打你！”郭江耸耸肩，道：“你在饭点去打扰掌门他们，能同意咱们的请愿才怪呢！”“有道理”她一指陈雨“你，一会也跟着去，大殿之上看你怎么狡辩”陈雨心说我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道：“我不需要狡辩”柔云冷笑道：“呵呵，你连狡辩都懒得说，一心等死啦？”陈雨急道：“和我没关系的事，我才不需要狡辩。”郭江道：“二位都别吵了，吃完饭咱们去正殿请愿，现在去一线峰的各位去食堂吧”李观剑座居一线峰，座下弟子皆是一线峰弟子。他却不喜弟子称他做师父，他说师父里有个父字，虽然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可他总觉得承受不起，只让弟子叫他师叔。几人来到食堂，今天的饭食是杜家糕干，糕干的做法非常诱人，用红小豆配着玫瑰酱熟麻仁做成豆沙馅，光是这一项豆沙馅就够馋人了，这还不算完。把潮米粉放进木模定型，撒上细碎的豆沙馅，切成块子。这就要求厨师的刀工要到火候，大小薄厚，不是木模能定型的，得需要刀切成方块状。撒上蜜橘皮青红丝，放在锅里蒸个几柱香，掀起过来浓香四溢。蜜橘皮青红丝花花绿绿，不但闻着香，看着也动人。这咬在嘴里糯香可口。陈雨闻着心旷神怡，道：“这厨师好手艺，做菜只三项，色香味他全占了”正巧厨师从后厨出来，他笑道：“多谢小友夸奖，小人无名无实，只是会些糕点，其余的炒菜刀工就不在行了”陈雨道：“自古说艺多不压身，可什么都会，就什么都不精。阁下是专精糕点一行，那在糕点上出名别人就比不上你了，这糕点就是您的字号”厨师笑笑，转身进厨房走了。几个人里只有郭江自来熟，他道：“说起这姓杜的厨师，还有番来历，江湖名厨中蒸食里唯他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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