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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天山公司

待巴图收拾好洗漱工具出来,我们便乘车来到通信二连的小招待所里住下。

自从步二连撤销以后,两个院子合并成了一个,院子里显得空荡荡的,与山坳那边小集镇的热闹景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躺在小招待所硬梆梆的木板床上,总也无法入睡,脑海里电影似地闪现出过去的许多情景。

在团教导队参加骨干训练的时候,那些家属随军的干部经常到教导队要公差为他们卸煤卸柴火,卸完之后,脸不叫洗一下,水不叫喝一口,浑身赃稀稀地又回到教导队,那时,不仅不觉得赃和累,反倒认为是这是挣表现的机会,而现在,稍微有点体力活都要找连队战士来干了,当然,干完之后,我会请吃战士们洗手洗脸,然后请他们喝茶或吃瓜。

离开军校的那天晚上,我和张世材两人背着背包到处找住的地方,大的宾馆我们住不起,小点的又都住满了,找了半晚上才找到一家维族人开的私人旅馆,一元钱住一晚上。摊开叠着的被子,线缝里爬满了虱子,我们俩把衣裤全脱光,挽在一起吊在灯绳上,因为太累,竟然沉沉地睡了过去。当战士的几年间,也一直睡的是木板床,那时睡得那么香,现在,床还是木板床,不知何时已经不习惯了。

那次与张世材、廖正天和汪晋辉等人考军校的时候经过这里,从湖里游了泳回来,我在路上发现一个小洞里有一条盘着的蛇,蛇身比枪管略粗一些,蛇皮红黑相间。我当时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向前跨了一大步跃过那个小洞,汪晋辉问我“干什么”,我没有声张,心里却忐忑着:很少听人说在寒冷的北方还有蛇虫出没,也从没听说过有人畜被毒蛇咬伤的事。

马上就要考试了,不知道这是吉兆还是凶兆?我想,自己如果声张起来,这几个人肯定会将这条蛇挖出来弄死,不如就放它一条生路吧,于是,我惹无其事地和张世材他们一起回到了步二连。

在后面的军校考试中,我考得了很好的成绩,语文竟然得了九十六分,总成绩居全团第三名。

此事我从未对任何人谈起过,说不定,幂幂之中,正是这条蛇保佑了自己呢。

转眼十多年过去,不知道这条蛇还在不在那个小洞里?或许,已经长得很粗大了吧?它会出来祸害人吗?

班排长们往往爱把新兵分成老实的和不老实的。经过了这些年,我、张世材、廖正天、汪晋辉,还有龙世奎、巴图等等,他们又该算是老实的?还是不老实的呢?不管如何,这些形形色色,各式各样的人仅仅是名字没有变,但无论是形体上还是思想上,今天的他们与昨天的他们相比,肯定已经不能同日而语了。

一条蛇,不管长到多大,不管游走过多少地方,它都不会产生思想,不会产生灵魂,依旧是一根简单的爬虫,至于说能够保佑人,那就更是扯淡。人就不一样了,随着经历的增加,阅历的丰富,从生理到心理,从身体到灵魂都会发生变化,上没上过学,不一样,当没当过兵,不一样……到没到过雪山峰顶,是否也会不一样呢?

赫拉克利特有句名言:“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那么,照这样说来,你也不能两次认识同一个人吧?

------------------------------集镇上,到处都堆满了西瓜、甜瓜和葡萄,卖瓜人手里拿根树枝一下下挥舞着,驱赶那一群群四处乱飞的苍蝇。三三两两的m国人身着袍子四处晃荡,分不清哪些是商人,哪些是游客。

在人群中,我偶然见到曾经参加过我的婚礼的阿依古丽,这时的古丽,已经变成了一个腰身粗如木桶的维吾尔族大妈了,我看了她一眼,不知是因为我身穿便服,还是因为相隔日久,她已经认不出我来了。

我也没有和她打招呼,带着巴图见一个便问一个:“是不是做生意的?”有的微笑着摇摇头,有的抱着极大的兴趣停下脚步问:“你们都有啥?”

我说:“我们啥都有,你们呢?”待巴图翻译过去,他们便双手一摊走开了。

终于,我和巴图见到三个衣着打扮稍显不同的人,便上前搭讪,这三个人相互交换了下眼神,没怎么犹豫就随我和巴图进到边贸公司临时搭建的帐蓬里,正襟危坐的老冯连忙站起笑脸相迎。

三个人中,一个又黑又高,嘴上一大丛胡须,另一个则矮胖矮胖的没长什么胡子,笑起来像个女人,还有一个年纪稍轻却显得老成持重一些,听那两人叫他布尔登。

刚坐下,大胡须就问:“你们是哪家公司啊?”这一问,一下子就把我们给问住了。此前光想着挂靠在八里庄边贸公司,却没细想原本就是完全不同的两班人马,总不能对人家说你也是八里庄边贸公司的吧?那样,人家岂不怀疑你是冒牌货?我灵机一动,马上说:“我们是‘天山公司’的”。

为了应付这几个人,我也就是随意这么一说,没料,从此以后,这家背景特殊的天山公司便一直活跃在两国的边贸点上,直至最后撤销。

之前见过别人如何谈判,老冯便也有模有样地和他们谈了起来,布尔登则始终没说话。几个人提出用十五吨羊毛换我方三辆2020吉普车,经过讨价还价,最后达成用十八吨羊毛换三辆2020吉普。

我把事先从边贸公司复印来的制式合同摊到桌上,填上数字,双方签了字以后,老冯便吩咐我到饭馆里订一桌,以庆祝谈判成功。

我应声出来,瞧见一个司机模样的人,两个隔肢窝里各夹了一件啤酒,似乎是累了,他就靠在饭馆外的墙根前,打开一件用嘴对着瓶子喝了起来,我很是好奇地看了这人几眼。

m国人十分豪爽,几碗啤酒下肚气氛便热烈起来,一件啤酒喝完仍是意犹未尽,我便叫老板又搬来一件。喝到后面,他们反客为主,手里端着酒碗站在老冯和我跟前一个劲地唱祝酒歌。老冯和我的酒量也很不错,基本上是他们唱一首歌便喝下去一大碗,引得饭馆外的许多人驻足观看。最后,直将三件啤酒喝得一瓶不剩,大胡须仍一个劲地大叫:“匹果,匹果”见布尔登没吭气这才停止了叫喊。 △≧miào.*(.*)gé△≧,

从饭馆出来,我又朝刚才那个司机的地方瞧了瞧,司机已经走了,只留下了一堆空瓶子和一个被他坐扁了的纸箱子。

此时,我们与这三个人严然就是好得很的朋友了,他们也显得特别兴奋,当即从车上取出三张豹子皮相送。

其他人见这几个人走出饭馆便又上前搭讪,巴图连忙挡住:“他们是我们的客户”大胡须用手指指老冯他们,又指指自己,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语说道:“朋友,朋友。”

随后几天又签了好几个合同,有的是用布匹换羊皮,有的是用暖瓶换钢材,但交易量都不大,而且都不知道对方与这边的人反复签过几回了。

闭关之后回到团里,处长说:“小闻,你把我们这次去的情况给团长汇报一下”我答应了声便去找团长。

老郑听了很是兴奋:“哈!不错嘛,如果兑现,这一家伙就可赚回一辆半2020哩”。

随即指示我:“你负责筹集进车款项,告诉冯处长,让他派人去把车提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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