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连是一线检查的最后一站,检查完之后就彻底放松了。四连干部先前听说这几个土匪一样的人连喝酒,连打牌,把前面三个连都“扫荡”了一遍,所以一开始喝酒他们就找了些战士来敬酒,喝了酒之后又推说不会砸金花,如果打麻将还可以陪一会儿,但我和这几个人玩砸金花象上了瘾一样,都不想玩麻将。到了熄灯时间连队的发电机停了,干脆把战场转移到车上,四连机要参谋忍不住想想试试手气,也加入进来。驾驶员和副驾驶位置各坐一人,后面坐三人,就着车上的顶灯玩得热火朝天。夜里,不知道是狼还是豹子钻进了连队的羊圈里,把羊咬死了四五只这五个人都没听见。
--------------------------------三眼泉的步兵二连在通往马王庙的戈壁上修公路,通信二连又很小,简单看了下,吃了饭姚虎和付军又想玩,我实在坚持不住,张世材说他也不想玩了,这一路就他输得多可能也是没钱了。两人去连队的小招待所里倒头就睡,姚虎和付军则到湖边上逛耍去了。
不知睡了多久,突然,嘭!嘭!嘭!三声枪响,把我惊得一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我和张世材从招待所里跑出去,只见正在这里代职的汪崇启从院子外神色慌张地跑进来,边跑边说:“出事了!出事了!”
姚虎跟付军听到枪响也赶紧跑回来,一边跑一边问:“哪儿打枪?哪儿打枪?”
从汪崇启给团里打电话汇报的过程中,我才听出事情的经过,但在叙述事件之前,要先交待一下汪崇启这个人。
接我们时的汪排长汪崇启,据说是因为学《毛选》,心得体会写得好而提干的。汪助理的长相很像一蹲弥勒佛,平日里总是笑眯眯的一张脸,待人也十分和气,可就是因为脾气太好了,手下的兵都不听他招呼,因此背后被人称为“肉佛头”(他可不似闵指导员只是名字的谐音而得名)。
汪崇启当排长的时候,因为带着排里的战士到湖里洗澡,其中一名战士淹死了,受了个记大过处分,因此当了多年排长才提了个副连级参谋。
通二连的连长老婆生小孩回家探亲去了,指导员又生病住院,汪崇启本身就是三眼泉出去的人,所以团里派他来代理连长,他来以后却整天跟连队的一名排长一起找附近的老百姓打牌。
这位排长却手气不佳,他怀疑是有人合伙算计他,心里对常在一起玩的几个人已经很不满了。我们到连里,他两人本来想找我们玩,但因我和张世材要睡觉,姚虎和付军又不屑与他们玩,两人只好仍去找老百姓。
玩了会儿排长又输了,他说要出去一下,汪崇启以为他是回连队取钱就没在意。谁想,等了会儿他却提了支冲锋枪进到屋里,枪口朝着手气最旺的一个小伙子:“我晓得你们出老千整老子,今天你们要不把吃进去的吐出来,老子就打死你几个狗日的。”
小伙子也是个二杆子货,根本不吃他这一套:“说,有种你就开枪,别他妈的输不起,瞧你那熊样,还他妈的当官儿的哩!”
几句话把排长骂得恼羞成怒,对着地面就扣动了板机。他本来只是想吓唬小伙子一下,结果,连着三枪,第一枪打到小伙子的脚上,第二枪击中小伙子肚子,第三枪直接打到面门上,小伙子当场死亡。
为什么只有三枪,而不是四枪五枪或一枪两枪呢?要说清楚,就涉及到几个军事术语,一个叫单发,一个叫连发,另一个叫点射。单发,顾名思义,就是击发一次只射出一颗子弹,一般的手枪和步枪都只能单发。点射和连发这两个术语又特指的是冲锋枪和机枪,而这两种枪又另有区别,也就是冲锋枪可以单发,也可以连发,而机枪则只有连发没有单发(注意,我说的是只有连发没有单发,不是只能连发不能单发)。
不管是机枪还是冲锋枪,在连发的状态下,每击发一次,就称为一个点射,一个点射最少是两发,控制不好就是三发,只要不松开扣着板机那根指头,就有可能直到一匣子弹射击完了才停下来,这就叫连发,连发的长短要视情况而定,明明看到敌人已被你打死,你还在一个劲地射击,那就是浪费子弹了。而有些射击高手可以做到一次一发,这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了,用部队上的话说,那要多少子弹才可以堆得出一个人来。
排长是把冲锋枪板机调在连发上的,他也只是扣动板机之后即刻松开手指,就这么一下,三发指弹就连着射出去了。
那又为什么三枪不是打在一个地方,而是脚上、腹部和头部各中一枪呢?打过枪的人都知道,不管是步枪冲锋枪还是手枪机枪,击发以后枪口都会向上跳,电影电视里凡是有打仗的镜头,那枪都会哒哒哒地抖得很厉害,就是因为枪口要向上跳,而持枪人用左手朝下撑住枪管,两股力量作用的结果。 》≠miào》≠》≠gé》≠,
那是在有意识的情况之下,而在无意识的情况下扣动连发状态下的冲锋枪,就有可能砰砰砰砰几枪之后,枪口指向了你的背后,你本来是想打前面的目标,结果反而把后面的人打死都有可能,一般是完全不懂射击原理却又想玩枪的人,才可能出现的可笑场面。
新兵时候我用枪与张世材开玩笑,假设那晚上我的指头扣下去,我又是把枪口平对着他,又是有意识击发,那么,张世材就不知道会挨多少枪了。
排长见把人打死了,当场把枪一扔跑到派出所自首,派出所随即就通知了部队。排长被判了个无期徒刑,汪崇启则又背了个记大过处分。
我们几个人一路上都在玩砸金花,唯独今天没有,恰好就出了这事,不能不说太凑巧了。假设我们仍然接着玩,或许就不会出事,又说不定一样出了事我们也受到牵连,不过,没有发生的事情,怎么假设都是可以的。
出事之后,曾听他们连的人讲过关于这位排长的一件趣事:他想学香港人的样子充大佬,特意去买了付墨镜,又把一万元现金兑换成五元面值的钞票装进皮箱里,穿着便服、戴着墨镜去找几个小老板打牌,小老板们一看:“呵,没想到当兵的这么有钱啊?”就提出打“一分”。
排长嫌太小了,不打,那几个老板仍旧坐到桌子上,等他们各自打开自己的皮箱,排长才知道,一分是指用尺子量一公分,自然,排长那一万元钱三下五除二就输光了。
出了这起案件之后,老郑在全团大会上要求全团官兵首先监督他,如果发现他打牌,可以当面骂他,也可以给上级领导打电话告他,团里的赌博之风这才慢慢淡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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