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前,十几个战士有的在洗衣服,有的在下像棋,有的懒洋洋地躺在拖拉机驾驶室里。见了团里来的小车,个别战士抬头看一眼又继续着手里的事情,多数战士连理都不理一下,他们对来来往往的大小人物早已是见惯不惊了。
廖正天却非常热情,我刚一说明来意,他就又是端茶,又是递烟,还说要宰羊招待我,并说:“慌啥?我们先杀几盘,等会吃了饭再查,帐都在那摆着呢,早晚随你查就是。”我想起了曾江锋对付检查组的情景,便说:“这样,我先干活,干完我们再玩吧。”
他便讪讪地说道:“那行那行,你看是去会计那里?还是让会计把帐抱过来?”
我说:“去他那里吧,方便一些。”
------------------------------------从农场的帐上看,很多开支不明不白,经手人和签批人都是廖正天一个人,而且很多还是白条子;总共两台拖拉机一台收割机,一年却要消耗好几吨柴油,明显是开的假发票;出入库登记也是乱七八糟。
廖正天见我执意要先查帐后吃饭,他便没有宰羊,吃饭前他问我:“咱俩喝两杯?”
我怕喝了酒误事,说声:“算了”他也没再多劝。闷声吃完饭,我说要到周围看看,他又试探着问:“我陪你去?”
我说:“不用,你忙你的”心说:有你一路,别人怎么能对我说实话?
我找到职工老尤请他带路,走访了附近的几家老百姓。有的说他去年给农场干活的工钱到现在都没有领到,有的说农场的拖拉机帮他们运了货物,廖正天什么手续都没有就把钱收了,还有的说廖正天经常把农场的柴油卖给他们不开收据。
基本有数以后,我打算返回八里庄县粮食局,再了解一下近年农场出售产品的情况。临上车,廖正天提了个挂包出来,说:“我和你一起回趟团部。”
小车发动机呜呜地响着,两人都沉默不语。
我心知,我和廖正天之间仅有的一点点友谊到此就划上句号了。
内心里很不情愿承担这样的差事,但是,又找不到任何借口推辞。也许,如果我听从廖正天的安排,吃点肉,喝点酒,回去再随便编几句糊弄一下团长和老郑,廖正天肯定会领我的情,而且,说不定最终老冯甚至是老郑都会感谢我。但我却一根筋地只想到要把情况了解清楚,认真完成领导交待的任务。然而,就因为我的犹豫和瞻前顾后,不仅没有达到老郑的要求,还从此为自己及老郑树立了个死对头。
回到团里,廖正天下车进入团部大楼,我则让司机直接把车开到县粮食局。在粮食局我还查到,廖正天出售的粮食数量和入帐的数量相差很大。
从粮食局回来,处长正在后勤院子中间花池的铁栏杆上坐着,好像是专门为了等我。一下车他就冲我喊道:“闻助理回来啦?走,到我办公室。”
处长办公室在最西头,由一间小会议室改装成里外两间,里间是卧室。卧室里除了一组沙发外到处都是酒,茅苔,五粮液,剑南春,应有尽有。
两人一前一后朝处长办公室走去,他边走边问我:“怎么样?”
我在他后面答道:“基本上查清了,廖正天这小子胆儿还挺大的。”
我以为老冯在门口专门等着我,就是想了解我查帐的情况,却不料,进入办公室以后,我打开笔记本打算详细向他汇报,他却好像并没有兴趣听,我于是合上笔记本等他发话。他手里拿了支铅笔,用铅笔头在桌子上一下下敲打着,思考了半天这才问我:“你打算怎样向团领导汇报?”
根据廖正天的为人,联想到处长的一连串反应,此时,我也大概猜测到他们之间可能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而老郑不想让老冯知道,也可能是因为这个缘故。
我试探着说道:“由于时间比较短,基本没了解到什么重要的情况,现在查出的一些问题也有待于进一步核实。”说完,我停了下来,真怕他会问:“你刚才不是说基本查清了吗?”
但他没有任何反应,我紧接着又补了一句:“本身农场的帐就很混乱,会计黄广文只学习了一个多月时间,可能记帐原理都没有完全搞懂。”其实我这是在暗示他,如果要在团领导跟前搪塞,还是可以找到理由的。
处长张嘴正要说什么,桌上的电话铃响起,听他对着电话说道:“回来了,在我这儿呢。好,马上叫他过来。”
处长放下电话对我说道:“团长叫你马上过去。”
我起身用探寻的目光望着他:“那,我过去了?”
他直直地看了我两秒钟,这才说道:“嗯,好,你去吧,如实向团长和副团长汇报。”
在他看我的两秒钟内,我就已经明白了他说的“如实汇报”的意思了,边走边想:如实汇报?真要如实汇报的话,恐怕廖正天和你今后的日子都要不好过了。我是真佩服老冯的定力,到了这个时候,他仍然不愿意明确对我说出他的真实意图。 △≧miào.*(.*)gé△≧,
我打了报告进入团长办公室,郑副团长也在,正待向他们敬礼打招呼,刘团长开门见山就问我:“怎么样?廖正天有没有问题?”
我说:“问题是有,可是农场因为历年来财务制度就不健全,会计又没有经过正规培训,帐务太乱了,根本就无法查。”
团长很不以为然地说道:“那依你说,就没办法啦?”
我思忖,团长平时连一点点剩饭剩菜都舍不得倒掉,如果知道廖正天是如何挥霍农场资产的,他不定会气成什么样呢?然而,我又确实有所顾忌,怕牵连到冯处长,再说,廖正天随我一起回来,显然是上下打点来了,他不会单单把团长副团长给漏掉吧?
“办法是有,但起码得多去几个懂行的人,用个把月时间才能查清楚。”我之所以这样讲,是明知再要从团里找出一两个懂财务的干部都已经十分困难了,现任出纳唐志海在出任管理股管理员之前,也是由排长改行的。
两位领导听了以后沉吟不语。过了会,团长嗯了一声说:“嗯,你回去吧,这件事别扩散。”
随后,团里把廖正天从农场调到军需上任被装助理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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