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赵副指导员和李副连长也一起来到了我们班。班长和汪排长立即热情地招呼他们:“副连长,副指导员,你们来了?快请坐。”
我一边请他们吃糖,一边顺手就将桌子上有半杯喝过的茶水又加了些开水递给副连长,然后重新用一只杯子放了些茶叶,倒满开水递给副指导员。两个人端着茶杯坐下以后,只听副连长酸溜溜地问副指导员:“怎么样?你的茶要好喝点吧?”
赵明钦装着没听见,只顾低头喝茶,班长和汪排长尴尬地嘿嘿笑了两声,张世材有点幸灾乐祸地看着我,我则傻傻地站着不知道该怎么才好。心里却很清楚,因为自己的马虎,可能从此就得罪副连长了。
但我万万没有料到的是,这本属无意的一个小小举动,竟极大地满足了赵副指导员的虚荣心,我的命运也因此而发生了重大转折。
待两位连队干部走出门,汪排长随后也跟了出去,他边走边对两人说着什么。看着他微微弓着的腰,我记起在家时听说过的两种中药,一种是三七,一种是杜仲,据说这两种药对治疗腰疼有特效。我在给郑小芸回信的时候,便让她顺便寄点来。
郑小芸很快就寄来了一小包三七和杜仲,我交给了汪排长,告诉他用酒吞服可以治腰疼,汪排长依言服下,没过多久他的腰杆果真就不疼了。
这以后,汪晋辉每次来我们班都要和我聊上几句,有时问我复习得如何,有时又问我对象又来信没有,言语中透出的关切让人心里暖溶溶的。
-------------------随着春天到来,戈壁上的植物开始慢慢复苏,两排沙枣树冒出了嫩嫩的新芽,原本金黄色的芦苇荡也变得绿油油的了。
星期天下午五点钟进入正课时间,半个小时整理内务,五点半开饭,开过饭以后,班排长们全部到连部开连务会,战士们就去做好人好事。有去拾煤渣的,有去炊事班帮助搞卫生的,也有帮饲养员挑猪食的,找不到事做的就在班里学《毛选》,写心得体会。
我独自一人来到炊事班,将满满一担猪食担到肩上,打算挑到猪圈去。肩膀上的肌肉被木质篇担压得生痛生痛。这疼痛让我猛然意识到:才几个月时间没有接触过农活就成了这个样子,如果不能在部队上混出个明堂来,那么,三年之后回到家,我将什么也干不了了。
然而,就在我充满危机感的时候,幸运之神已经向我打开一扇小小的窗户了。
我将猪食挑到连队后面的猪圈里倒入喂猪槽,把桶放回原地,回到班里刚拿起书来,就见赵副指导员来了,一进门没等人给他让坐,他就自己找了个小凳子坐下来,然后,正色对我们的班长说道:“四班长,连里要办个文化补习班,决定抽闻平去当数学教员”说完,他又转过头问我:“小闻啊,有没有啥问题?”
我压根就没有想到连里会让我这个新兵蛋子去承担这么重要的工作,稍微愣了下连忙回答道:“没问题,没问题”。
赵副指导员又吩咐道:“教材连里有,你到我那里去拿,有什么问题直接找我就是了。”
我说声:“好”
他站起身说道:“那行,你做好准备,从下周一开始上课。”
我们这批新兵中,高中毕业生并非只有我一个,张世材也是。所以我清楚,如果没有汪排长和赵副指导员等人的关照,我不一定能当上这个文化教员,而只要当上了,今后不论做什么,我都将比其他战士更具备条件。
我又说了声:“好”便和班长一起送他出门。
转回班里,张世材阴阳怪气地对说道:“哟呵!以后就该叫你闻教员啦?”
我没答理他,心说,你他妈就嫉妒去吧,赶紧跑到二班去告诉薛宏我要当文化教员的事,他听了只是说了句:“好啊”便表情落寞地不发一言了,我知道他是在为自己的前途担忧,但我正处在极度的兴奋之中,没顾得上好好安慰他,随即就去找副指导员拿教材去了。
-------------------这里有必要重点介绍一下张世材,因为他也是这篇小说中不可缺少的人物之一。
张世材这家伙不知道是通过什么关系,从河南把户口转到哈州,然后作为哈州人与卢国强他们一同入伍来到这里。早一年入伍的河南兵不仅不搭理他,还常常找茬修理他,他的心里素质却特别好,好象根本就不把这些事放在心上,成天仍是嬉皮笑脸的。
四川新兵也不和他玩,他就只好和几个哈州兵搅在一起,说话也时而河南腔,时而本地腔。可能是发育不良的缘故,张世材瘦瘦的,皮肤蜡黄,手脚奇长,一米七几的个子,走路时却老是低着头、弯着腰像只大虾,大伙便取“大侠”的谐音叫他“张大虾”。他的下巴很短,嘴唇窄得总也包不住牙齿,白生生的门牙常露在外面,就像是小时候听大人们讲过的鬼故事中,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没牙巴鬼”。
看到这里,您可能会认为:你这家伙是不是因为和张世材有过节,故意丑化他啊?各位,真不是,真有这么个人。如果不幸被张世材的原型看到了这篇小说,那,我只能说,伙计,对不住了,我没用你的真名,你就不能说我写的是你不是?
说他长得象鬼,他差点还真的就变成我的枪下之鬼了。
有天晚上轮到张世材站第一班哨,我站第二班哨。熄灯以后,我没睡觉继续在烛光下看书,反正刚睡着就又要起来了,怪难受的。
等我站完第二班哨回到班里的时候,见张世材还在聚精会神地看书。他的冲锋枪就放在他面前的桌上,我想和他开个玩笑,就轻轻拿起他的枪拉了下枪栓,枪口冲着他小声地,一个字一个字地拖长了声音说道:“张-大-虾-,我枪-毙-你-”
张世材抬起头来,猛见我拿着枪正对着他,他那张圆圆的黑黑的小脸“唰”地一下就白了,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上滚落下来。
见他这副神情,我诧异地问道:“怎么了,你?”
张世材圆睁双眼露出惊恐的神情,用手指着我手中的冲锋枪颤声叫道:“枪!枪!”
我放下枪,离开桌子又问道:“枪怎么了?”
只见他站起身,迅速将对着他的枪口掉了个方向,这才气极败坏地冲我骂道:“你他妈的!你他妈差点打死我!你知不知道?”
平时站哨虽然都带了四个装满实弹的弹夹,但连队规定没有特殊情况,不准枪弹结合。张世材多半也是跟我一样,因为站哨时害怕才上了实弹以壮胆量,我哗啦一拉枪栓就已经将子弹上了膛了。 ︽2miào︽2︽.*2阁︽2,
我也吓出了一身冷汗,赶忙将弹夹取下,又拉了下枪机退出已经上了堂的那颗子弹。
班里的人全都被张世材的骂声和我退子弹的声音吵醒了,班长一翻身坐起来问道:“咋回事?”
我正要说话,却见张世材抢先答道:“没事,没事,这锤子不小心碰了我一下。”
班长狐疑地看了我俩一眼,说了声:“赶紧睡觉”便又倒下去睡了。
让人不解的是,我差点就将他打死,他却轻描淡写地替我遮掩过去了。如果他如实对班长讲明刚才的情况,那么,我就是不受处分也得挨一顿严厉的批评。
我跟薛宏提起这件事的时候,他替我分析道:一则可能是因为他的枪上了实弹是违反规定的,二则也是还要用你的书来复习,不想得罪你嘛。
说完他又提醒我道:“连里也不晓得咋回事,把你们两个整在一个班,你别看他平时大大咧咧的,但我认为这家伙很有心机,你可要多注意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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