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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长乐无极

暮春时节的烟雨浓重,却也挡不住御花园里美不胜收的花草莺碟,此时的杜鹃开得正盛,花香虽然清淡,这样葱茏团簇香气倒也旺盛起来,紧着点缀其间的迷迭与栀子,香味馥郁而宁神。

园内的小亭虽然造型小巧,倒是不显得小家子气,古拙亭柱上刻的是“大雅”里面的句子,冠冕堂皇里不失主人家的细腻情怀,节俭里显得出独到的品味。

我随着一位崔氏的中年宫女在花园里绕行,见到了古亭这里停了下来便明白了这大抵应该是到了去处,再定神望了望这亭中的几人:一位颜色衰老的夫人,衣着最为简朴,发髻只简单挽了盘桓髻,一支看得出年份的木簪恰到好处地露出上头鹿角的形状,略略扎眼的却是其间不在少数的白发。

这白发的主人正与一边的妙龄女子轻声说着些什么,那女子衣着精致却不过分奢华,眉眼美丽温顺,仪态镇定自然,膝下的女孩子大抵只有三四岁,手上拿着柑橘只是玩,却也不知道怎么下口,眉眼与母亲的温顺并不相似,那骨子透出的风流伶俐只怕还是像父亲。亭中石桌摆了三个木盏,其中两盏已不冒着热气,看来已经是等我许久。

崔氏领我上前,躬身道:“皇后、夫人,梁国公主带到。”我朝那衣着检肃的妇人行了大礼:“臣女,萧氏萧颍,拜见皇后。”那女子一笑,霭声问我:“你,为何觉得我是皇后。”

指向那妙龄女子:“那位衣着精美,容颜也绝色,何故不是她?”那妙龄女子神色一震,却不做声。我低眉道:“现今陛下也过了不惑之年,民间皆赞赏陛下与发妻鹣鲽情深,患难与共,皆为简朴,故而揣测……”

“哈哈……”她枯笑几声,话语却尖刻起来,“你的话外之意,是说本宫年老色衰,穿着如短褐布衣,不合皇家……”

我以为言辞尚且圆滑,却不想这皇后初见就咄咄逼人,只得讪讪道:“臣女只听闻昔日陛下为奸人所害,受到监视如囹圄桎梏,您隐忍不发,尝勾越之苦胆,尚熬出如今的稳重来,再者……”

独孤氏脸上颜色果然和悦许多,追问道:“再者如何?”我虽肩背上冷汗未干,仍装作沉稳道:“再者听闻您原本族群以角鹿为图腾饰,您发髻上的步摇,便是鹿角的形状,颇是别致呢。”

“早闻萧氏教女有方,今日一见,竟比想象有过之而无不及。”皇后的手在木盏上虚扶着,颜色更为和蔼,“老妇我不是什么凉薄之人,方才的话,若是不顺耳的,就当做未曾讲过吧。公主的名字很是少见,不知这个颍字,可是颍川的颍?”

我点头。她又道:“昔乱世三分,天下谋士里,老妇我唯独重荀彧一人。荀文若乃颍川人士,后又出辛毗,胡绍,郭嘉,再有陈群,钟繇佐高祖,不知萧公主,你可是当年文若一般的人?”

我又是一身冷汗,难怪这独孤氏方才三十五六的年纪,容色如此衰老,这言语机巧算尽,得折了多少寿数,此时我尚不能再次使用‘不鉴’,却也不敢抬眼计算她的命格。

只得唯唯:“臣女乃小国村野之女,方才全是小机巧,入不得台面,请皇后切勿与我一般见识。臣女一介无知村妇,如何懂得周文公之道,还望您再别提这些男人家的事情,臣女甚是惶恐。”

突然那妙龄女子笑道:“你左一句惶恐,右一句不安,言语却都是些不得了的学问。帝王家的女子,懂得这些也不是罪过,只是莫要真把自己当做是男子,垂帘做了吕雉就好。”我一边道着“是,是”,一边抹去额上的冷汗,却看那伶俐孩童也笑嘻嘻地盯着我,心里方叹这算是来了虎狼之地。

宫女换上了新的茶水,细闻了是江南盛产的佛手茶,正值当季,又配上细碎兰花,如白云满盏,再是滚烫汤水,鱼眼乱生,茶香盖过满园馥郁,清新漫亭。我小心地细细品了,那女子问我:“新上的茶叶,如何?”

我垂首道:“江陵未曾饮过。”那女子笑道:“昔日我在周国也未曾饮过,母亲今日待客,用的可是梅花蕊上化去的雪水,竟是如此轻妙的滋味,如身至九重云端,如仙人一般。”我先是讶异于这女子竟然是独孤氏的女儿,却想起方才为何崔氏不称她是公主缘由来,可最后那一句九重仙人,让我心里不是滋味。

那一日我还未入宫,二更天起来,本想去秦勰的房里取些迷迭花包助我入眠,却见一身青色一身空落落地如凭空坠落一样地堆在地上,顿时双膝“砰”地跪在地上。一天一夜以后,已经无法行走。那个人,还是没有被忘掉。

我还是,经历了他如冰雪未经融化就散入浩浩然天地间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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