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水瑶怔了怔,她闻到了折子花的味道。
那是她去年初夏的时候从若碧小馆的花园里收来制成香包,偷偷藏在他枕头里的。
他还留着吗?
走出去好几步,她猛然转身,回头去看那个男人。
正在给马儿顺毛的百里骏就好似有感应一样,同时抬眸,望向远处牵着白马、一身猎装的小女人。
她忽然提了提嘴角,露出一个大家闺秀般温婉的笑容,眼中却含满了悲悸的泪水。
他也咧了咧嘴角,对她淡淡一笑,松开了缰绳,回身要往门口走。
何成安识趣地牵着马儿退了几步,刚准备要走——
“哎,张丞相,您这才换好啊,哎,那不是百里丞相吗?”
“百里丞相!您也在啊!哎呦您这马儿的毛色可真漂亮!”
马棚门口忽然聚集起一群朝臣,硬生生将两个人隔开。
百里骏隔着人头攒动,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儿捂着嘴巴,笑着笑着就笑得泪流满面,转过身,牵着马儿离开了。
他多么想拨开人群,走到她身边,狠狠将她搂进怀里,附在她耳边,一字一句清楚地告诉她,他到底有多后悔,有多痛苦,有多想她。
可隔着那么多人,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看着她渐行渐远。
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对他笑了……
百里丞相就这么一直傻乐呵着,等进了烛浊山脚的猎场,依旧毫不掩饰自己的欣喜。
人若是乐极了,可是会生悲的。
待进了林子,百里骏都不知道自己的马什么时候被人狠狠抽了一鞭子。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胯下那匹白马已经冲到了林子后的草深处。
他曾经来过这片草甸,知道这片原本是泽沼的草甸看似平坦,铺满了鲜嫩多汁的青草,实际上,在大片青草之下,有很多深不可测的坑洞,里面灌满了泽沼留下来的淤泥,若是马儿不小心踏了进去,那他就算搭在这儿了。
不过好在一般的坑洞他还是能分辨出来的,于是策马小心翼翼地往回走。
然而刚走到草甸边缘,他就被林子里突然冲出来的马擦身而过,摇摇晃晃差点掉下来。
马上的女子紧紧抱住马脖子,一路尖叫着,往草甸深处冲去。
这个人不是寻常女子,正是同样被莫名其妙抽了马屁股的郡主大人越水瑶。
始作俑者——白将军和长纳公主二人根本没有意识到他们这么做的后果。
越水瑶的马一脚踏进了某个坑洞,马儿由于刹不急,竟直接绊断了马腿,连着翻了好几圈才停下,而马背上的主人也被甩出去老远。
原本还在愣神抱怨刚才的人怎么这么没素质的百里骏听到动静,回头一看,吓得整个人都白了。
草甸里茂密的青草在初夏微热的轻风里摆来摆去,遮住了草丛里的一切,只能隐隐约约看见沾了血的白马正一蹬一蹬腿地挣扎着,连带着痛苦的嘶鸣声。
百里骏连忙跳下马,朝着她的方向冲去,却怎么也无法在大片青绿色中找到她亚麻色的身影。“水瑶!水瑶你在哪!水瑶!”
远处的青草动了动,草丛后缓缓站起一个人,满脸是血。
越水瑶左手扶住自己脱臼的右胳膊,一瘸一拐地向百里骏走去。
他清楚地看到,她每走一步,就有泪水混着血从脸颊滑落,隐入草中。而他明知道她走得那么艰难,却无论如何也迈不开步子,就好似被定在原地。
“对不起……”她笑得牵强,却依旧忍着疼痛,一步步挪到他身边,走到他跟前,抬起被尖利的草叶划破了的左手,抚上他的脸颊,沉默了好久,终于再次开口,伴随着决堤的泪水:“我现在才跟你说和好吧,会不会太晚了……”
他小心翼翼避过她脱臼的胳膊,将她搂进怀里,按着她的手,含着热泪摇头:“不会,不会……怎么会呢,我说我等你,我等你一辈子,我一直等你,我等你……”
热风抚过草甸里紧紧相拥的两人,吹散了一切,却吹不散那一直在耳边回荡的三个字。
傻瓜,我等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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