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床上躺着的卫家骏在他刚出去那会儿就已醒来,只是一直双目无神地盯着屋顶,纵然是离安,也被搞得百无聊赖地去戳花盆。
秦连昭移步至床边,在床头的凳子上坐了下来,点头到:“醒了。难受吗?”
那双一直找不到聚焦点的瞳子中忽然闪了闪泪光,两行热泪顺着已经红了的眼角滑下,余留两道清亮晶莹的泪痕。“水瑶……是不是来过。”
听着那干涩嘶哑的声音,秦连昭实在不忍欺骗他,只好点头到:“来了。”
“……走了吗。”他这句话几乎是没经过思考,脱口而出。顿了顿,他自嘲地笑了笑:“是走了吧。比起我,何成杨那边的事果然还是更重要一些吧,怎么说,怎么……”
他不敢说他比不过时间。
因为原本,他就比不过。
泽文十七年,元宵节
空中还飘着小雪,乾安城内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哪儿都挂着大红灯笼,街道上两侧摆满了各式小摊,人们摩肩接踵,却毫不在意,处处充满了欢笑声。
卫家骏以微服私游的名义草草结束了宫宴,领着众臣换了平常人家的衣裳,浩浩荡荡上了街。只是一上街,就再没人找得到他们的皇帝大人。
几名卿相正急得团团乱转之时,殊不知,皇帝大人正躲在某个摊位后,紧盯着鹊燕桥上的二人。
那二人,一个是秦连昭,那么另一个,想必一定就是他的澈儿了吧。
他远远地望着,远远地望着。
却未曾能够近她一步。
澈儿抬手指了指远处的某个摊位,秦连昭便点点头,似是叮嘱了几句就去了。
好机会!他暗叹一句,看准时机就窜了过去,一手抓起澈儿,一手揽住她的腰,转身就往某个巷道里冲。
“等一下,你、你是?”她慌慌张张地问,心想该不会是遇上抢劫的了吧?!那昭儿能找到她吗?等一下,抢劫有这么抢的吗?难不成是……劫、色?!
他想她想得发疯,连确认都没确认一下,听声音不太对也只当是她慌得了……他都等不及喊她一句,便急急地把她按在墙上吻了下去。
他等了六年了,这个吻。
却不想,吻错了人。
她在两人两唇相接的那一刻脑子里一片白光,只听见心脏吱哇吱哇乱叫到:“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
很意外,她竟然连挣扎都没有,他吻着吻着就感觉到不对劲儿了。她一动不动,要么是知道是他,要么就是背过气去了……但是她怎么会知道是自己呢?背过气去了倒是有可能……
他连忙移开唇,抓住眼前这人的肩膀晃了晃,出声到:“澈儿,澈儿,澈儿!”
“什么澈儿,你是谁,啊,你劫色、色……你不要动我啊!不然我喊人了!”她本来就被吻得晕头转向,现在他再一晃,得,天旋地转的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
“……不是澈儿?那你是谁?怎么会跟秦连昭在一起?”他一把松开眼前的女人,在昏暗的微光下总算看了个清楚,这女人虽说身高体型和澈儿差不多,但那张脸么……
越水瑶只怨恨地看了他一眼,就低下头,捂着胸口猛喘气,好一会儿,磨得他的脾气都快跑光了的时候,才悠悠然地开口到:“你都认错了人,我为什么告诉你我是谁?这重要吗?再者,你怎么知道那是秦连昭?”
什么……难道那个不是秦连昭……他、他眼瞎了吗?!一连两个人他都认错!天哪,他是不是真的不行了……因为太久没见到澈儿?对,一定是这样……
“啊,呃,姑娘,你思想很危险呐……”
越水瑶一听这话,差点没双手叉腰作骂街泼妇状:“小哥,你整个人都很危险啊!你是真认错人还是故意虏女人劫色啊!”
“劫……呃……色?”卫家骏低头看了看她,突然大笑出声:“你敢说你被劫过色吗你哪里有色可劫哈哈哈哈哈哈……”
“……”她费了好大劲儿才忍住没给他一巴掌的,所以她现在是可以打他了么?反正他是自找的。这么想着,她扬手一巴掌甩了过去。“既然你认错人,那么越爷我就走了。”
卫家骏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恼羞成怒到:“为什么打我?!”这可是他从小到大第一次被一个女人甩了耳光!第一次!这严重损毁了他作为一个那男人、作为一个帝王的尊严!他要把这个女人、把她……
她用力一拽,竟是挣开了他的手,拍拍衣裙,转身就走。
他盯着她远去的身影,不经意间,落得满目华光。
乾安城
天色渐暗,云儿在御安殿里走来走去,把地板踩得“咯吱咯吱”直响。
何成杨终于听不下去,放下手中最后一本奏折,按按太阳穴叹气到:“云儿,你就不能让我把最后那折子看完。”
“哼,明明是你自己静不下心来,你还敢怪我?”云儿停了步子,站在原地双手抱胸,瞪着眼前一袭龙袍的男人,毫无畏惧之意。
他万人之上怎么样,他是皇帝又怎么样,没人的时候他还不是得对她百依百顺。
“好好好,不怪你,不怪你,啊,都是我不对,我的错,好么?”他柔柔地笑着,起身把她搂进怀里,温润的眉眼贴着她的额头,手慢慢抚上她的小腹,心疼地问到:“还疼吗?”
她一怔,冰凉的手覆住他的,“噗哧”一笑:“大白天你就耍流氓,混蛋!”说罢她就挣开他的怀抱,向前跑了几步才停下。
何成杨低头看看自己空荡荡的怀里,动了动唇,终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眉间那一丝难受却浓得怎么也化不开。
那个背影推开了窗子,仰头望着浅墨色的天空,叹气到:“水瑶姐,怎么还不回来呢……”
“……云儿。”
听到他的轻唤,她回过头去看他,“怎么了?”
可他只是摇摇头,笑得一脸无奈。
泽文十六年,若碧小馆
“啊,水瑶姐,你说的就是这儿么?束翠阁?你也真是不嫌俗啊,起这么个名字。”云儿大大咧咧地冲上了三楼,“砰”一声就踹开了某间屋子,根本不抬头看看名字到底是“束翠阁”还是其他什么鬼玩意。
越水瑶提着裙子在后面费力地上着楼梯,不耐烦地喊到:“云儿你个疯丫头!我这儿哪是给你撒泼的地方……哎哎,你进的是不是……”
“滚出去。”清冷的声音传来。
云儿这辈子都记住了初见时的那幅画面,那个声音,那份痛楚。
她闯进去的第一眼,看到的是那个名叫何成杨的少年坐在桌前,手执一块梧桐木、一把刻刀,春早的阳光纷纷洒洒,落了他一肩。
“……呃,”何成杨愣在那里。那个是,云儿?他微微眯了眯眼,就是之前一直欺负他他还得忍气吞声的那个?好嘛,她也是被抛弃了来这儿求收留的吗?也终于让他看到她落魄一回了啊!所以他激动得手一抖,刻刀“哐当”一声从手中脱落,砸到桌子上,再……砸到了他的脚上。
不然一直风平浪静宠辱不惊的他也不会说出那句“滚出去”啊,虽然他依旧很平静……
下一秒,何成杨就再淡定不了。
云儿滑过眼角的泪水折射过太阳的光芒,刺花了他的眼睛,让他忽然间觉得自己好像也有要流泪的迹象。
“对不起……呜呜……”她捂住脸,佝偻着脊背,站在他的门口哭泣着。
何成杨眯了眯眼,尴尬而又无奈地挠了挠头,吞吞吐吐到:“呃……嗯,没,没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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