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前,医院的事处理得咋样了?”刘道前正低头走路,听到有人叫他,抬头看时,才发觉是王驰。
“已经处理过了,我爸去世了,葬过了。”刘道前平静地说。
“节哀顺变啊,我不知道那么严重,那天网吧里和你见面之后就知道你有事,”王驰和刘道前一起向教室边走边说,“晚上我海晓叔就到我家说医院里有一件复杂的事,我想可能和你有关,就说了你的名字,他竟然认识你,医院的事也正是你们家的事,我就让我爸尽全力帮帮忙了。”王驰说这话的时候,刘道前瞪大了眼睛,原来医院最终同意赔付,是他的朋友王驰帮了他的忙。他停住脚步,重重地握了王驰的手说:“兄弟,大恩不言谢!”王驰也赶忙说:“哥们儿,哪里话,你也帮过我哩!你的事我也不会外泄的。”
来到教室,有几个同学向刘道前打招呼,他都没吭声。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能听到其他同学的欢声笑语,同桌朱欢依然在睡觉,他也把头深深地埋在了桌子上。这些天发生的事如梦魇一般,冲击着他那颗年轻的心,他现在要理一下头绪,准备重整旗鼓。
一直以来,他发现自己太过自命清高,他总是给自己太多的责任,比如回到流清村的时候,通往村里的路很泥泞,他就暗下决心要给村里修路;流浊镇有贪官,他就下决心有一天要铲除贪官;不满现行的教育制度,他就决心改革……他一直以来是把自己当成救世主的角色了,然而现实的问题是他连自己的父亲都拯救不了。他发觉,这个社会不求你能拯救别人,你能做好自己就很不错了,不求你有多大的贡献,你能不危害社会就很好了。而自己恰恰常常同情这个怜悯那个,想得到的从未得到,不该丧失的也已丧失。他是用道德绑架了自己。
人生本就坎坷,然而每个生命都有自己的色彩,磨难并不能抹杀色彩,他何必要用一己之力去担负整个人类的责任!想到这里的时候,他发觉以往的自己是多么可笑,他是最该值得被同情的人,但是他觉得自己一点都不需要别人同情,同情会使他自卑,会使被同情者失掉前行的勇气。这么说来,他同情过的人其实是不需要被同情的。
他突然有了一种放松的感觉,拯救一切的冲动变成了一种迸发自己的欲望,他以后不会再管任何的“闲事”,他只经营自己的一切。某一瞬间他的思想里甚至闪过“世人都是狗屁”的想法,但是他又迅速地否定了这个思想,因为他也是世人,而他觉得自己不是狗屁。
他决定自己以后要随欲而为了,他想要什么就会去实施,去得到,而不会一再地停留在想法,他以后会“遵循自己的想法”去行事。想到这里他迅速地坐起来,拿出纸和笔,写下几个大字:!写完后,他释然地笑了。原来,他固执地认定的事也可以改变,原来以前真的有他不理解的事。
班主任王杰到教室视察的时候,看到了刘道前,他把刘道前喊出去问明了情况,就说你进去吧,好好学习。谁知道一会儿他就把刘道前的座位调换到了前几排中间的位置,这利于他的学习。可是班主任的好心,却让刘道前很痛苦,仿佛自己是因为父亲的康强早逝而受优待,这是世间最无奈的逻辑,这更印证了他的观点:受苦的人不应该给予明显的同情。
而对他来说,父亲离世的苦难像一把凿子,它一凿一凿地慢慢把记忆刻录下来。他会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把时间、体力、潜能发挥到极限,他已把自己定位成与他人不同的一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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