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和殿内,刘桓端坐在紫金龙椅上,底下是礼部侍郎宋一阳正在宣读着各地进贡的物品。“梁王进贡东海夜明珠两串,南山菩提玉观音一座,紫金屏风一对……”
刘桓不耐烦的向礼部侍郎摇了摇手,说道:“就念到此吧,今年胡人可有进贡?”
礼部侍郎见皇上打断他的话,就知是不耐烦了,如今又问起来胡人的贡品,更是战战兢兢。满朝文武谁人不知大汉正与胡人在边疆战事不断,怎可会再向皇室进贡?只得硬着头皮回道:“回皇上,晚年胡人的进贡今日早就到了,只是不知为何今年的供奉却迟迟不到。微臣也派人去查过,路上并没有胡人的贡品车队。”
刘桓并不理会礼部侍郎,侧头问道:“近日来兵部可有什么作奸犯科,大恶不赦之事?”
兵部侍郎应声出列,双手作揖道:“回皇上,如今天下太平盛世,中州城内也是一片繁荣,并无什么奸掠抢盗之事,只一些惯偷贼人,使些小偷小摸的营生,却都已捉拿归案。”
“哈哈哈,好一个太平盛世,陈爱卿果真是办事牢靠,为国为民的好官啊。如今这中州城确如陈爱卿所说,一片繁荣祥和,当赏当赏!”皇帝展颜笑道。
“这都是托了皇上您的鸿福啊,在皇上的英明神武的率领下,我大汉必定兴盛不衰!”兵部侍郎附和着。
“陈爱卿不必过谦,你的功绩朕都看在眼里。不过,太后七十寿诞临近,还望陈爱卿对这中州城内的治安加以提防控制,莫让一些贼人钻了空子,破坏了这一片祥和的景象!”
“微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负皇上和太后所托,将这中州城打理好!”
“好啊好啊,有陈爱卿这样的左右手,朕就放心的将中州交给你了!若这朝中大臣都能像陈爱卿这般为朕忠心办事,大汉何愁不兴,百姓何愁不乐!若无事便退朝吧,朕也要去向太后请安了。”
扬威将军脸色焦急,正欲上前一步奏请,却被太子一把拉住。
出了正和殿,冬日里那显得极为耀眼的阳光使刘桓睁不开眼来,无意中扭头瞥了眼正和殿上那金色的琉璃瓦和被阳光照耀的金色巨龙,不由得脚步一滞,只是呆呆的看着。随着一股凉风袭来,穿透了龙袍下的貂裘,直逼心田,刘桓经不住打了个寒颤。紧接着,乌云充斥着天空,刚刚还在发出耀光的金乌似乎也抵挡不住,只得落荒而逃。片片雪随之飘落,刘桓长叹一声:“这是要变天了啊!”
旁边的掌事太监连忙道:“皇上,天降瑞雪,乃是吉兆,上苍是在庇佑皇上,庇佑大汉啊。”
然而皇帝那阴沉的面容始终没有放下来,只是默默的挪动着步伐,一路上寂静无声。掌事太监只得在后面跟着,有好几次他想提醒皇上,这并不是去太后寝宫的路,但始终没敢将到嘴边上的话说了出来,只得硬着头皮走着。一些雪落在刘桓的发冠上,与那微霜的两鬓相映,掌事太监见此一幕,更是不敢做声,不由来一股心酸,想想自己也是跟着皇上几十年的人了,当年英气的皇上也老了,或许这大汉真的要变天了。
另一边,刚刚被皇上赞赏的兵部侍郎陈斌被一群官员簇拥着,更是和身边的三皇子并步而驱。就连往日里一本正经的张首辅和韩太傅也都过去寒暄了几句,这倒是令陈斌有些受宠若惊,毕竟太傅和首辅大人是两朝重臣,甚至比三皇子的地位还要高些。一时半会陈斌倒是口吃了起来,倒是他身旁的三皇子吐雅大度,对着这两位大臣说道:“两位大人真是太谬赞了,大家都是为皇上办事,这点小事比不了首辅和太傅大人的万分之一,以后还得仰仗着二位大人的支持呢。”
“哈哈哈,三皇子太过谦了,谁人不知众皇子当中只有三皇子最像皇上,英明神武,才气过人。就连身边的官员也都是办事效率高,快。皇上的事,臣等自然不敢马虎。”张太傅摸了摸胡子,不慢不快的说道。却只见三皇子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示意太子正在后面。众人也都是没再说话,互相道了别就走了。
太子和扬威将军不疾不徐的走出了正和殿,看到了前面三皇子等人。太子不禁皱了皱眉头,不过却一闪而逝。倒是扬威将军努了努嘴,看着前面的一群人说道:“一群墙头草,随风倒。那陈斌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侍郎,沾了妹妹的福气,做了三皇子的走狗,如今却是人模狗样了。还有那些官员,哪里是在全心为社稷,为百姓,为皇上办事?”
太子听完这些话,烦心的事又多了一分,脸上更是阴晴不定。扬威将军确是一介蛮夫,不懂察言观色,继续说道:“那三皇子只不过是庶出,如今趁着皇上有些疲惫,趁机溜须拍马,一时得到皇上的宠爱罢了,等过些时日,皇上有精神了,他便是秋后的蚂蚱。就算让他蹦哒,太祖皇帝的遗训还在,这帝位早晚都是太子的!”
扬威将军虽是一介蛮夫,但说的话也是合情合理,太子眉头也展开些,只不过仍做嗔怒,道:“这话只今天说了,以后望不可再提!如今父皇正当壮年,金口玉言,切不可有任何非议。”
扬威将军嘴上说是,心里却不是个滋味。此时太子看到了身后孤身一人落寞的礼部侍郎,便放缓了脚步,待宋一阳赶上后,太子对着宋一阳作揖道:“宋大人近日里甚是劳累,还望宋大人保重身体,大汉的江山可是万万不能缺了宋大人啊!”
礼部侍郎见太子行礼,也是连忙拱手还礼道:“太子殿下严重了,微臣只不过为皇上办事而已,若论功劳,殿下还是去前面的陈大人那里赞扬吧!”说完顿了顿,继续说道:“若是太子殿下无事的话,微臣就先告退了,今日突降大雪,家里前些日子破碎的屋顶还需要修补。”宋一阳向太子行了一礼,转身下了白玉台阶,朝宫外走去。只是中途顿了顿,回头看了眼那早已被白雪覆盖的金龙,微微叹了口气:“变天了!”
入冬的北方已是极为的寒冷了,北风夹杂着黄沙一起呼啸而过,空气中还弥漫着一丝杨木的味道,不时空中传来一些呜呜的声音,也可认为这是北风在向我们宣战,昭告着它们由不远万里而来。满天的血腥味和牛马的嘶鸣声早在钱关以外就已经戛然而止,这是方净土。
平遥城也是位于极北方的,黄沙穿墙而过,令人呼吸困难。对于平遥城的百姓来说,这样的天气无疑是最恶劣的,无论是出行还是生意场,都给他们带来不小的损失和麻烦,平遥城内连一向最繁华的西街也是变得冷清了不少,往日车水马龙的逍遥楼大门口也是极为冷清,原本门外拉客的姑娘们也是不见一个影子。不过这种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这漫天飞舞的黄沙被随后而来的一场大雪压住了性子,连北风也温和了许多。
一场雪过后,平遥城恢复了之前的繁华,各式生意各家店铺也都开张了,尤其是逍遥楼,仿佛浴火重生了一样,重新活了过来。“客官,好久没来了啊!”不知是姑娘们的盛情难却,还是这些男人本就有意而来,逍遥楼可是车水马龙。
不久后,一位穿着金丝围裘貂皮大衣,带着绒皮帽子的年轻公子哥儿出现在了逍遥楼的门口,随手丢给门口阿妈一张面额巨大的银票,径直朝二楼走去。接到银票的老妈子很快的将银票塞进那宽大的袖子里,然后叹了口气,笑道:“明明两人都有意思,却都不肯开口,虽说身世差别太多,但若是那位公子愿意,我看就是国君也阻止不了吧!”说完这些老妈子继续一副笑脸广迎客人。
那公子哥儿很快走进二楼最东头的一间厢房内,那房内的塌上坐着一位面容皎好的女子,身若杨柳细,面若桃红,五官已然是不能用端正来形容了。女子见有人进来便头也不抬的说:“酒已经温好了,床榻也已经暖的差不多了,今早叫仆人一早生的火,现在正暖着,你把酒拿过来便是了。”说完继续坐在床榻上绣女红。
那年轻的公子哥儿也不接话,摘掉头顶上的帽子,解下大衣,然后提着哪壶温好了的酒,走到床榻边,冷哼一声,将酒重重的砸在小木几上,那女子这才抬起了头,面无表情的说道:“这木几可是红木做的,弄坏了可是要赔的。”
年轻公子哥儿轻蔑的笑了一声:“你怕我赔不起?”
“赔的起也好赔不起也好,若是公子嫌这里不好,或是奴婢招待不周,公子大可以走人。”那女子似也有些怒了,冷冷的说道。
“好一个大可以走人,潇潇姑娘可是大口气啊!哪次我来,你可曾为我宽衣,甚至还让我提酒,估计这天下你也是唯一一个敢对我这样的人了。”公子哥儿笑着继续说道。“可是姑娘认为我不敢对你怎么样?”
“这倒是苦了公子了,我说过,公子若是不乐意,大可以去找别的姑娘,但潇潇这里的规矩就是如此!”女子也针锋相对道。
那年轻公子哥儿面色青紫,若是外人见到,定会非常惊讶,当今世上还有何人能够把这位公子气成这样。那公子哥儿沉默了一会,脸色重新回到红润,“看来潇潇姑娘还是不清楚时事,就算姑娘见识短,难道姑娘不知道如今这平遥城是谁在主事么?”
“谁在主事小女子不管,但是小女子知道,这间屋子是我的!”女子似乎被公子哥儿的急躁逗乐了,玩笑着道。
“好了,你也不问问我来这干什么?”公子哥儿似乎妥协了,找了另外一个话题聊道。
“哦,那小女子请问公子来这烟之地所为何事,难不成是有公事,或者心怀天下来了?”气氛似是有些缓和。
“非也非也,既然姑娘都说了,此来烟之所,本公子当然是寻问柳寻逍遥而来,并未有姑娘所说的那番心怀天下。本公子只知道在床上能让他人怀上!”
“无耻,你这整天无所事事,嘴皮子功夫见长了。”女子也是被逗乐了,嗔笑道。
“本公子可不止嘴皮上功夫见长了哦,还有一项功夫,潇潇姑娘可想见识一下?”
“果真是无耻之极!”女子虽然嘴上这么说,却是第一次下放下手中女红,拿起那壶早已凉了的黄酒,准备下榻重新去温。但是那公子哥儿却一把伸手拦住,说道:“今日,想喝些冷酒,毕竟冷酒能够提神,也比较适合现在的局势。”
“你今日果真是有心事,不然不会这样无缘无故的发脾气!”那女子似是有些怪罪,微微翘起嘴角。
那公子哥儿并不在意这些细节,继续说道:“肖殷那老混蛋非得让我出去一趟。”
“去哪儿?”
“中州。”
听到中州两个字,女子不由得停下了手上的活计,站起身来,呆呆的往南方看去。面色说不上的阴冷至极。
“怎么了?”公子哥儿见女子神情不对,倒了杯黄酒,说道。
“没怎么,就是有点想家了。”女子想想又坐下了,拿起了手中的活计,继续说道:“想想也有好多年没回家了呢?也不知道那青衣巷中的小屋是否还在?”说着说着眼泪不知为何就掉了下来。公子哥儿见此,不由得笑了笑,拿起腰间的手绢,替女子拭去了眼角的泪痕,说:“这么大人了,还不知羞的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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